統治30年總統被罷免逮捕（統治30年總統被罷免逮捕）

2023-05-25 18:53:25

南風窗官方南風窗（SouthReviews）

北京時間4月11日，蘇丹國防部長宣布已經逮捕了總統巴希爾，蘇丹進入緊急狀態，持續時間3個月。蘇丹軍方決定解除巴希爾的所有職務，並解散當前政府。軍方還宣布將成立軍事委員會，在過渡時期領導國家。此前，原本被認為忠於巴希爾的奧夫中將，突然命令軍隊從兵營出發，佔領執政的大會黨的總部，逮捕了首都所有大會黨高層人士160多人。巴希爾創建的大會黨，在這場政變中已經出局。

在蘇丹喀土穆，一名蘇丹士兵出席抗議集會，要求蘇丹總統奧馬爾·巴希爾下臺。

持續數月的蘇丹騷動終於落下帷幕，總統巴希爾4月11日無奈退出了歷史舞臺。

巴希爾從一名傘兵旅長起家，在30年前推翻了不得人心的總理薩迪克。1996年，巴希爾和自己的精神導師圖拉比翻臉之後，用武力免除了圖拉比的議長職務，從此大權獨攬。

2019年，當年的政變發生30年後，這位彼時的陸軍少將被以同樣的方式，掃進了歷史的塵埃中。

巴希爾

麵包漲價

去年12月，蘇丹人驚奇地發現，自己手裡的鈔票在不斷貶值，蘇丹鎊一度跌落到76蘇丹鎊兌換1美元。就在一個月以前，黑市上的比價還是40蘇丹鎊兌換1美元。作為蘇丹人的必備食糧，麵包開始不斷漲價，一度漲到原來價格的3倍。蘇丹人嗜好吃糖，結果白糖價格也在不斷上漲。

一切都怎麼了？

蘇丹人開始絕望，逐漸發洩對現狀的不滿。恰在那時，巴希爾總統在外交上「受到重創」。

原來，為了擺脫被國際孤立的狀態，幾年前巴希爾在沙特王儲穆罕默德出兵葉門時，便立即派蘇丹軍隊參與「聯軍」。數年內，就有7000名蘇丹將士血灑戰場。蘇丹付出了血的代價，換來的卻只是美國解除部分制裁、同時將蘇丹留在「支恐名單」上的尷尬結果。

制裁未被完全解除，期待中的沙特「金援」沒有到來。蘇丹的經濟狀況，並未比受制裁時期有所改善。

在物價上漲和貨幣貶值的雙重擠壓下，蘇丹普通民眾選擇了街頭抗議。蜂擁而至的抗議浪潮使得蘇丹政府大為驚恐。東達爾富爾州和喀土穆州教育機構，甚至下令關閉中小學，防止抗議蔓延；聯邦高等教育和科學研究部甚至關閉了所有大學，至今尚未恢復上課。

對於出現在蘇丹各大城市的示威，警察和忠於總統的臭名昭著的「堅戈維德」民兵恐慌不已，開始對示威者開槍。今年初的官方統計是，近40人死於警察和民兵的火力，另有多人被逮捕。

這一波抗議活動，很大程度上是自發的。反對派領袖、前總理薩迪克從國外返回，域外觀察家一度認為他是未來抗議活動的領袖，其實不然。這個前總理已年逾古稀，蘇丹人給過他執政的機會，但是他的執政完全失敗：上世紀80年代，他未能鎮壓南方的起義，國內經濟一塌糊塗，最終巴希爾這位少將把他趕下總理寶座。

對於很多蘇丹人來說，薩迪克是失敗和無能的文官政府的代名詞。

薩迪克這具「政治殭屍」聲音微弱，反而是「蘇丹職業者協會」這個律師、醫生和教師組成的民間團體，從號召示威到要求釋放囚犯，表現得十分活躍。

2月底，巴希爾無可奈何地宣布實行緊急狀態，不僅更換了總理、副總統和所有內閣部長，還將全部州長換人，由自己信任的軍官擔任。

（蘇丹總統奧馬爾·巴希爾於2019年2月23日任命穆罕默德·塔希爾·艾拉為聯邦政府總理，任命阿瓦德·伊本·奧夫為第一副總統兼國防部長。圖為24日蘇丹新總理和第一副總統在喀土穆宣誓就職。）

戲劇一幕

巴希爾在上世紀90年代和圖拉比進行權力鬥爭時，依靠忠於自己的軍隊，囚禁並罷免圖拉比，奪取了權力鬥爭的勝利。這次，巴希爾故技重施，希望靠軍隊維持政權。同時，警察和「堅戈維德」民兵不惜向民眾開槍，試圖武力鎮壓示威。

然而，就在「堅戈維德」民兵越界鎮壓之時，「蘇丹職業者協會」4月10日向武裝部隊最高司令部進發，要求第一副總統、武裝部隊司令奧夫（Awad Ibn Ouf）支持他們的示威，罷免巴希爾。

第一副總統奧夫作為軍隊上層，又是由巴希爾提拔的，故而起初的表態「含糊其辭」。一方面，他表示和警方、民兵在對待示威者的問題上「沒有分歧」；另一方面，他又命令部下「制止」民兵繼續殺人。

當日，便有示威者發現戲劇性的場面：軍人向民兵開槍，制止他們殺害示威者；民兵氣急敗壞，開始向軍人開火，造成6名軍人死亡。

很多示威者相信，軍隊已經開始「倒戈一擊」。

真正戲劇性的一幕，在次日拉開大幕。原本被認為忠於巴希爾的奧夫中將，突然命令軍隊從兵營出發，佔領執政的大會黨的總部，逮捕了首都所有大會黨高層人士160多人。

前副總統阿里·穆罕默德·塔哈、巴克利·哈桑·薩利赫、現任總理穆罕默德·艾拉、執政黨主席哈倫，以及軍隊中忠於巴希爾的國防部長海珊，均被軍方關押。

軍隊裝甲車封鎖了總統府周邊，武裝部隊接管電視臺，宣布總統巴希爾被解除職務。武裝部隊司令奧夫中將，成為過渡委員會主席。

巴希爾時代「無可奈何花落去」。

當地時間2019年4月10日，蘇丹喀土穆，蘇丹民眾持續在軍部附近舉行反政府示威活動。

未來的政局圖景

未來，蘇丹的大權既不會落在薩迪克這些失意政客的手裡，也不會被那些野心勃勃的伊斯蘭主義者佔據，儘管哈特米亞派伊斯蘭分子早就想趁亂奪權，烏瑪黨更是和其前領導人薩迪克聯繫，試圖在亂局中分一杯羹。

至於巴希爾的命運，大約是很微妙的。軍隊出於職業榮譽感，不會對前陸軍中將巴希爾採取審判等極端措施，但是不予以懲罰的話，民眾也很難接受。如果軍方放逐巴希爾去國外，受到海牙國際刑事法院指控的巴希爾，很可能會被逮捕。

大會黨主席、前情報局長哈倫，被海牙國際刑事法院指控在達爾富爾鎮壓黑人，在蘇丹國內名聲也很差。他在鎮壓示威者時，大力使用其在達爾富爾使用的王牌民兵武裝「堅戈維德」，很可能被軍方送上法庭。

如今，大會黨的高層，包括黨主席哈倫、前副總統奧斯曼·基比爾，都已經被軍方逮捕；巴希爾創建的大會黨，在這場政變中已經出局。至於臭名昭著、膽敢向軍隊開槍的「堅戈維德」民兵武裝，軍方已經下令取締。

未來的蘇丹政權，應該是由軍隊高層主導。軍隊高層，即國防部、總參謀部的將軍們將會像他們的埃及同行那樣，掌握大權一段時間。至於多久會還政於民，尚待觀察。

由於主導示威的「蘇丹職業者協會」、青年學生，並未在政權更迭中分得一杯羹，他們將來亦有可能和軍政府發生衝突。虎視眈眈的哈特米亞派、馬赫迪派、蘇菲派等伊斯蘭主義者，實力強大，也有可能和軍方發生衝突。

前總理薩迪克，出身馬赫迪派，祖先是當年發動反英起義的「英雄」馬赫迪。雖然現在他的民眾支持率低，但是在馬赫迪派中，他還是有著教長身份。政變發生後，薩迪克已經表示反對軍人治國。未來在政治過渡中，他仍舊有可能和軍方達成某種交易。

未來的蘇丹，呈現出一幕「軍方主導、教派逐鹿」的政治畫面。至於參與街頭鬥爭的年輕人，則會驚恐地發現他們一無所獲，因為他們沒有領導核心，沒有政治綱領，在政治鬥爭中被人「當槍使」，在政治過渡期內註定是「旁觀者」。

2019年4月11日，蘇丹反政府示威民眾站在一輛軍用裝甲車上歡呼。

大國逐鹿

蘇丹變局的背後，是大國的激烈角逐。

巴希爾，號稱非洲的「不死鳥」，在2011年開始的阿拉伯劇變中順利渡過難關。之後，巴希爾和俄羅斯搭上線，大力發展雙邊貿易；又將土耳其勢力引入非洲，將蘇丹薩瓦金島租借給土耳其。巴希爾從此成為俄羅斯和土耳其當局的「座上客」。

巴希爾在上世紀90年代收留本·拉丹，被美國列入「支恐」名單，又因為鎮壓南方要求獨立的基督徒，而被美國制裁。巴希爾是一個精於政局計算的人，他果斷驅逐本·拉丹，免於被美國軍事打擊；2005年他籤署《奈洛比協議》，給予南方自治權，進而在6年後允許南方公投獨立，不僅甩掉了「大包袱」，還拿掉了美國制裁的口實。

巴希爾深知要解除美國制裁，得有一個「話事人」，他選中了沙特。巴希爾不惜以7000多名蘇丹將士在葉門流的鮮血，換來了沙特向美國交涉，解除了美國對蘇丹的部分制裁，但他並不能獲得美國的完全信任，還受到軍售制裁。

國內示威發生後，蘇丹政府得到以沙特為首的阿拉伯國家支持，但是美國和歐盟對巴希爾的前途並不看好。

美國軍方在不久前和蘇丹武裝部隊接觸，儘管談的是軍事合作，但是明眼人一看便知，美國在蘇丹軍方中尋找取代巴希爾的代理人了。考慮到美國國務院官員不久前剛到蘇丹，和蘇丹議會協商宗教自由問題，美國政府和軍方介入了整個變局是毫無疑問的。美歐不久前宣布巴希爾「應當辭職」結束亂局，便是西方希望「後巴希爾時代」到來。

美歐對蘇丹變局的介入，反映了西方試圖在長期缺席蘇丹這個東非大舞臺後，重返這個前英國殖民地的強烈願望。巴希爾下臺之後，美國當局將會以此為突破口，在蘇丹布局其政治、經濟利益。

這次蘇丹軍方走到政治前臺，其政治立場和外交態度尚不明朗，也是美國極力爭取的對象。若美國承諾將蘇丹從「支恐」名單上除名，則蘇丹軍方極有可能以經濟利益為交換，允許美國公司重返蘇丹。

巴希爾時代，由於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的制裁，以及俄羅斯長期對蘇丹的漠不關心，在蘇丹擁有最大經濟利益的是中國。巴希爾對中國的態度相當友好，不僅允許中國企業進駐蘇丹，還鼓勵中國在喀土穆大學設立孔子學院。儘管很多蘇丹人認為巴希爾和其親信腐敗，治國無方，但是巴希爾對中蘇關係的發展確實有其貢獻。巴希爾不止一次表示，對中國提出的「一帶一路」倡議有興趣。

中國的中石油、中石化等企業，在蘇丹擁有大量投資。中國的個體經營者在喀土穆、加達裡夫有多處農場。中國援建的港口和公路在蘇丹到處都是，更不用說中國援助建造的麥羅維大壩了。蘇丹基建、石油、農業，都離不開中國援助的身影。

由於蘇丹和西方關係長期不佳，蘇丹大學生也缺乏去西方深造的機會。蘇丹青年便把目光轉向中國。蘇丹有大批學者、官員和留學生在華深造。蘇丹的大學生學習最多的外語是漢語。2017年，蘇丹選手趙之行便獲得了「漢語橋」非洲和全球兩個總冠軍，一時傳為佳話。

變局極有可能對中國在蘇丹的利益產生影響。巴希爾、哈倫、奧斯曼這些政治人物已經成為歷史，中國智庫應儘快拿出方案，確保中國在蘇丹的企業、僑民利益在「後巴希爾時代」得到延續；中國外交官應儘快和蘇丹軍方接觸，確保在巴希爾時代總體良好的雙邊關係得以持續、健康發展，不「因人而廢」。

作者 | 揚州大學外國語學院、教育部國別與區域研究中心（備案）蘇丹研究中心 顧堅

編輯 | 謝奕秋 [email protected]

排版 | GIN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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