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陀處置提婆達多(提婆達多佛前修行12年)
2023-04-28 17:49:35 2
佛教歷史上有過幾次重大的分裂,這幾次分裂都是伴隨著佛經的大集結產生的,佛陀滅度以後,摩訶迦葉大長老組織了佛教歷史上的第一次大集結——七葉窟集結,由阿難尊者誦出經藏、優婆離尊者(或優波離)誦出律藏,完成了對佛陀言教的第一次大整理。但這次集結並未留下文字記載,僅僅憑藉著五百阿羅漢以及其弟子的口口相傳留存了下來。事實上,與這次集結同時期也舉行了一次大集結,歷史上將其稱之為「窟外集結」,參與這一集結的長老們都是大眾部的弟子,他們也以同樣的形式進行了佛陀言教的整理。
七葉窟集結和窟外集結同時進行,是因為摩訶迦葉長老不允許未證果的弟子進入窟內,但這些弟子也或多或少地聽聞了佛法,於是他們認為自己也有參與集結的權力。在這一點上,以摩訶迦葉長老為首的僧團核心弟子與僧團邊緣弟子之間,產生了比較激烈的矛盾,這也為後來的大眾部與上座部的分裂埋下了伏筆。其實,摩訶迦葉長老與阿難尊者之間也有分歧,這一分歧是關於「小小戒」的爭論,阿難尊者無法準確地描述佛是否說過小小戒無需遵守,但他又覺得佛好像對他說過這件事情,於是這件事便引發了他與摩訶迦葉之間的爭論。
當然,摩訶迦葉在佛陀的十大弟子中是以「苦行第一」著稱的,他理所當然地認為「小小戒」應當遵守。而阿難是佛陀的內侍弟子,他在僧團中是比較年輕的一派,加上他的性格又比較活潑,他對於小小戒的態度是比較隨意的。但七葉窟內集結的最終結果,還是認定小小戒應當被遵守,最終以這樣的方式得到了大家的一致通過。佛滅百年後,毗舍離城的長老耶舍就「十事非法」的問題,展開了第二次大集結,由戒律的問題導致了佛教上座部與大眾部的大分裂,佛教史上將其稱之為「根本分裂」,分裂的核心點是關於「持不持金錢」。
上座部的長老由於有人供養,所以他們不需要使用到金錢,於是他們能夠嚴格地遵守戒律。但大眾部的僧侶無人供養,加上當時古印度的工商業高度發達,很多僧侶在城中乞不到食物,只能化來金錢。於是大眾部的僧侶便對「不持金錢」提出了異議,上座部的長老認為他們不如法,兩者之間就此決裂。到了阿育王時期,佛教開始了第三次大集結,這次集結的原因是佛教中混入了大量的外道,長老目犍連子帝須在華氏城主持了這次集結。阿育王是著名的護持佛教的國王,大量的外道在他統治的地區無法生存,於是便只能化成佛教徒混入僧團,導致了佛教義理和戒律的敗壞。
佛教的分裂
隨著佛經的不斷集結,部派佛教不斷地分類成各種宗派,最終在大眾部中產生了大乘思想的萌芽。到了迦膩色迦王統治的犍陀羅國,佛教開始了歷史上的第四次大集結,這次集結出的經典是《大毗婆沙論》,極大地提高了說一切有部的地位。當然,在華氏城集結之後不久,佛經就開始有文字記載了,具體的時間在第四次集結之前。所以到了第四次集結的時候,佛經就開始正式以文字的形式流傳了下來,隨後不斷地進行廣泛地傳播。以上是歷史學家對於佛經集結的一些看法,並非是按照佛教教義來講的,各位讀者不必要對筆者上綱上線,尤其是「大乘到底是脫胎與部派佛教,還是佛的三乘是根據眾生根器的顯現,本是一佛乘」這個問題,筆者不在本文中進行討論。
從佛教歷史上的數次大分裂中,我們能夠清楚地得知一些信息,即這些分裂的內因基本上都是圍繞戒律分歧和外道混入引起的。比如「七葉窟集結」時阿難和迦葉長老的分歧,以及「十事非法」所造成的部派根本分裂,都是由於佛教內部的僧眾對戒律的理解不同引起的。而華氏城集結的根本原因,是由於外道混入引起的,但這些外道在被目犍連子帝須長老趕出僧伽之後,是否繼續以佛弟子的身份外出弘法,恐怕是一個不大好討論的問題。因為這個問題一旦被討論,就必然涉及到佛經的純潔性的問題,筆者在本章中也不進行詳細地討論。
事實上,在佛陀弘法的晚年,戒律分歧以及外道腐蝕的情況已經出現了,最終導致的事件就是著名的「提婆達多反佛」。這件事不僅深深地傷害了晚年的佛陀,也給佛教僧團留下了一個很不好的示範,它事實上深刻地反映了佛教僧團內部出現的大問題。提婆達多被稱為佛教的「五逆罪人」,他犯下了三項不可饒恕的過錯——殺比丘尼、出佛身血、破和合僧,越是原始的佛經中,提婆達多的評價就越趨近於負面,而大乘佛經中提婆達多的形象又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與佛陀「本生類」的經典出現有很大的關係。
我們先來說一說提婆達多這個人,在很多佛經中對他都有極為詳細的記載,比如《雜阿含經·十六·十八·三十八》、《中阿含經·二十七》、《增一阿含經·十一·十二》以及《出曜經》、《菩薩本行經》、《賢愚經》等數十部佛經中,都或多或少地提到了提婆達多的事跡。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兩類經典,即「阿含類」和「本生類」的經典,其中又以《雜阿含經》、《增一阿含經》與《法華經·提婆達多品》為代表。但無論這些經典中最終如何描述提婆達多的結局,關於提婆達多這個人的介紹基本上是一致的,我們通過閱讀這些經典大致能夠得到以下的結論。
提婆達多
首先,提婆達多與佛陀是血親關係,他是阿難陀侍者的親兄弟,也是喬達摩·悉達多的堂弟。其次,提婆達多這個人長相俊美雄偉,而且在修行上極度精進。這一點我們是能夠理解的,因為阿難陀尊者在佛經中就被記載為長相俊美,並且因此深受女信眾的喜愛,《楞嚴經》甚至還出現了阿難差點因此而破戒的故事。當然,阿難差點破戒的故事在邏輯上是說不通的,寺廟裡的師父一般都會解釋成為「阿羅漢與佛陀對眾生的示現」,這在教義上就能夠講通了。總而言之,提婆達多與他的兄弟阿難陀一樣極富個人魅力,而且天資極為聰穎。
「四月七日食時生,身長一丈五尺四寸 ,大姓出家,聰明,有大神力,顏貌端正 」。——《大藏經·阿含部》
「出家做比丘,十二年中善心修行:讀經、誦經、問疑、受法、坐禪。爾時佛所說法,悉皆受持。」——《十誦律》
「十二年中,坐禪入定,心不移易,誦佛經六萬」——《出曜經》
總而言之,提婆達多在佛前修行了12年之久,持戒精嚴且極度刻苦,他的收穫也相當大。但隨後發生的事情就很悲慘了,提婆達多走到了佛陀的對立面, 一舉成為了所有佛教徒的反面教材,並且給當時的佛教僧團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損失。他先是設計殺死了以神通著稱的「蓮華色比丘尼」,而後又三次設計殺害佛陀,最終導致佛足出血。提婆達多在得到了阿闍世王的供養之後,帶領僧團的五百僧眾出走,自命為大師破壞了僧伽的完整。殺比丘尼、出佛身血、破和合僧,這三項罪哪一個單拎出來都是大罪,提婆達多以一個人的力量就犯了三個,拋開對錯不說,可以看出這個人絕對不是泛泛之輩。
而且,供養提婆達多的阿闍世王也是「五逆罪人」,他的罪名是「弒父」,阿闍世王發動政變後軟禁其父親,導致其父餓死在房間內。在佛教歷史著名的「下地獄」的人有三個,即提婆達多、阿闍世王和琉璃王,現在在南亞依舊留存著傳說中的「地獄入口」。琉璃王曾經流放了其父親,並且將佛陀母族迦毗羅衛國的人民屠戮殆盡,自己最終橫死。在阿含類經典中,這些人早期都是與佛教對立的人物,但到了大乘的經典中,這些人都被吸收成為了「本生類」故事中的主角,成為與佛共同演繹佛法的重要人物。
阿闍世王弒父
比如阿闍世王和提婆達多都被授記為「闢支佛」,提婆達多更是一躍而上成為了佛陀的老師,他與佛所產生的對立不過是「應機說法」。(《妙法蓮華經·提婆達多品》)
對於這種種對比,筆者在本章中不去討論,我們僅僅討論「阿含類」經典中闡述的提婆達多與佛的對立緣由,藉此為大家呈現兩千多年前佛教的歷史狀況。提婆達多與佛反目的直接原因在於戒律,一共包含了五件事情在內,這五件事情都遭到了佛陀本人的否認。但是,在當時的佛教僧團中,有很多人都是支持提婆達多的,這也是提婆達多能夠帶領五百僧眾出走的原因。
「盡形壽乞食;盡形壽著糞掃衣;盡形壽露坐;盡形壽不食酥、鹽、魚與肉;日中一食」(此援引聖嚴法師、太虛大師、星雲大師相關著作,在家人不得看出家律)。
這五件事情其實都是一些極小的戒律,比如「終身著糞掃衣」的意思就是,僧眾一生都不能穿完整的好衣服,即便是施主布施的也不行。這在佛陀看來是沒有必要的,只要不過分華麗且符合僧眾的穿衣規範的衣物,即便是整潔乾淨布料稍好也是沒關係的。「盡形壽露坐」這條在很多經典中也被記載為「終身居阿蘭若」,意思就是僧眾一生都只能住在山林破敗的茅草屋,不能進入城鎮中的「精舍」去居住。這件事情也是很難辦到的,佛陀晚年僧眾人數眾多,沒有固定的住所根本無法安置這些僧眾,佛對於這件事情也不同意。
佛一生講法的地方都在恆河中下遊地區,有兩大護持佛教的雄主,即拘薩羅國的勝光王和摩揭陀國的頻婆娑羅王,佛弘法的兩大據點分別是拘薩羅國的舍衛城以及摩揭陀國的王舍城。我們現在熟知的竹林精舍、祇園精舍、鹿子母講堂等重要的聖跡,都位於這兩個國家之內。佛陀晚年時期的僧眾太多了,龐大的組織人員不事勞動,斷不是在野外居住能夠解決的。而「日中一食」這件事情,佛陀僧團也是做不到的,僧團中難免存在老弱病殘的人員,那這樣的人員與強健的僧眾一樣「日中一食」,對身體是極大的損害。
當然,很多讀者或許要大談感應、福報這類的東西,筆者以為這很容易導致迷信。佛住世說法期間,是不大談這些的,說的法也都十分平常易懂,更沒有將戒律神化成為感應之類的東西。以歷史的角度去看,佛陀當時在人間行走,他要考慮到僧團的實際情況,過於嚴格的戒律是佛本人不願意示現的。
因為當時與佛教並存的教派有很多,除了老牌的婆羅門教之外,還有各種外道存在,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耆那教。耆那教在組織、義理、教義上與佛教極度相似,當時的影響力是與佛教比肩的,過於嚴格的戒律對於弘法來說不是好事。
提婆達多反佛
這些戒律的對錯,筆者沒有資格去討論,但我們或許可以理解為,佛陀當時根據現實情況大開方便之門。而「不吃魚肉、鹽、牛奶製品」這樣的戒律,早期佛教僧團也沒有嚴格規定,當時的規定是「三淨肉」,即「不聞殺、不見殺、不為己殺」的肉類,便可以食用。牛奶和鹽這樣的戒律,更是很難找到蹤跡,佛陀曾經還以「牛奶」、「奶酪」等做比喻,可見佛陀對此並未嚴格要求。而「終身乞食」這一條,的確是佛教的戒律,但是存在特殊情況的——僧團有義務照顧生病的僧眾。在這種情況下,僧眾是可以不參加乞食,分食其他僧眾化來的食物以保重身體。
事實上,提婆達多提出的這五件事情,站在佛教戒律的角度來看也並非不合理,只不過它更加激進走向了苦行。佛陀本人雖然在成道之前放棄了苦行,但他並未對苦行表現出明顯的反對,他是肯定個體的精進行為的。佛陀十大弟子之一的摩訶迦葉長老,就是以「苦行第一」著稱的,佛陀不僅對他大加讚賞,而且給予了他「升半座」的榮耀。佛經中記載,佛見到迦葉尊者晚年時仍舊離群索居修「頭陀行」,於是便將自己的半座賜給他,希望他能夠脫去糞掃衣回歸僧團養老,但摩訶迦葉大長老拒絕了佛陀的好意。
由此我們可以看出,佛陀不否定個人的苦行,但是也不倡導這種離群索居的修行方式,他認為僧眾最終應當回歸到僧團中。在佛滅度以前,將摩訶迦葉任命為了「第一代付法藏者」,自此以後摩訶迦葉長老成為了僧團事務的負責人,回歸了僧團。從這個角度來看,提婆達多訴說的五件事情雖然與佛陀的意願不符,但不大可能成為他與佛陀反目的最主要原因。那麼,提婆達多與世尊反目的最終原因是什麼呢?那便是他以苦行為幌子,帶領一大批僧眾接近外道思想,這在佛看來才是最大的叛逆。
幼時與釋尊、阿難陀共習諸藝,其技優異,常與釋尊競爭。佛陀成道後,隨佛陀出家,於十二年間善心修行,精勤不懈。後因未能得聖果而退轉其心,漸生惡念,欲學神通而得利養,佛陀不許,遂至十力迦葉處習得神通力,受摩揭陀國阿闍世太子之供養。由是,提婆愈加憍慢,欲代佛陀領導僧團,亦未得佛陀允許。此後提婆率五百徒眾脫離僧團,自稱大師,制定五法,以此為速得涅盤之道,遂破僧伽之和合。——《毗奈耶破僧事》
佛降服六師外道壁畫
提婆達多在跟隨佛陀修行十二年之後,沒有修成正果於是心生倦怠,他想要向佛陀學習神通遭到了拒絕。於是,他便向著名的外道十力迦葉(後皈依佛教,見《雜阿含經》)學習神通,受到了摩揭陀國王阿闍世王的供養。佛陀曾數次勸阻提婆達多與僧眾,不要貪慕阿闍世王的供養,但最終還是沒能阻止五百僧眾在提婆達多的帶領下出走,釀成了破和合僧的慘劇。
而提婆達多之所以這麼貪慕世俗的供養,是因為他在此時「否定輪迴,只認今生」,走到了佛教教義的反面,沿襲了六師外道中「順世論」的觀點。
稍微有佛教常識的讀者都會知道,「業力輪迴」的教義是佛教的核心教義之一,提婆達多持有「順世外道」的理念從根本上違反了佛教的理念,這才是他與佛陀徹底決裂的根本原因。當然,戒律上的分歧是他帶領僧團出走的直接原因,但正是他接受外道觀點認定「只有今生」,才會對阿闍世王的供養如此執著。以上,便是佛教歷史上著名的「提婆達多反佛」事件的始末,也是佛教發展史上暴露出的重大的缺陷。這些缺陷中最為致命的兩點便是戒律爭論與外道的混入,即便是佛陀住世期間也無法有效地解決,而佛滅後更是導致了僧團的數次分裂。
當然,由於佛教本身是反對「婆羅門教」的「神創萬物」的觀點的,於是它在教義上並不存在一個唯一的造物主,這導致佛教從一誕生就有多神論的傾向。而且佛教不具備根本經,佛住世期間只留下了「三法印」以及「以戒為師」的訓誡,這導致佛教理論在後期不斷地膨脹,產生了數量龐大到一個人一輩子都難以讀完的經典。雖然「一實相印」在「三法印」的基礎上發揮了出來,起到了一個統攝三藏的作用,但佛教支派眾多且教義繁雜確實使得它的傳播出現了很大的問題。佛教的分裂從客觀上來講是必然的,這是佛教理論的根基決定的,我們必須要正視這個問題。
但筆者還是堅持一個觀點,那就是對於佛教的歷史我們既不要神化也不要遮掩,對於佛陀的形象更是不能一味地神化,而是要回歸到最核心的佛教義理的本質——解脫生死。
佛教最偉大的地方就在於此,而不是現在我們看到的寺廟裡的形形色色的神祇,它之所以在千百年來吸引無數人信仰皈依,是由於它超越世俗的日常,將目光投射到生死、宇宙、解脫中。我們學佛,究其根本是學佛的完滿人格以及其大慈大悲的情懷,佛以其無上的願力救度無邊無量的眾生,他一直在眾生之中行走。而佛教,無論我們是否認為它是宗教,它終究與世間的一切事物一樣,有著從萌芽到初期再到成熟的發展過程,倘若以虛幻的神學色彩掩蓋全部的歷史,那斷不是筆者心中以為應當有的學佛態度。
佛之人格與佛之情懷
「以筏喻者,法尚應舍,何況非法」,各位也不必執著於是是非非,我們所知所見的佛與佛教也不過是渡海之筏。或是真或是幻,也不過是心識化現的一片光影,假設你把這片光影看成是真,那必然不得解脫。但你要是以為這片光影是假,那你即可便墮入苦海,真幻如此難以思量,文字只是旁敲側擊的無用之物。謹以此文,與各位回顧一下歷史上發生的「提婆達多反佛」事件,南無阿彌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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