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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曆二十六的月亮(十六的月亮)

2023-07-27 13:36:46

周海峰

2023-02-06 發表於陝西

十六的月亮

周海峰

《十六的月亮》是發表於《青年作家》的一個短篇小說。小說揭示上世紀七、八十年代關中農村古老而愚昧的傳宗接代往事,既浸潤著濃鬱的生活氣息,又蘊含著主人公對生活的無奈。

 這是正月十六的晚上,月亮像產後不禁涼風的女人,面色慘白。幾縷白雲飄來,月亮頓時隱向銀紗帳裡。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們這個地處關中腹地的村落仍保留著這麼一個鄉俗:

正月十六日晚,給本年度娶過門的新媳婦「送娃」。幼小時,我非常喜愛這個晚上。我常和穿開襠褲的夥伴們蹦著跳著,偕同噙煙鍋的爺爺,拄拐棍的婆婆,抱嬰孩的嬸嬸,嘻嘻哈哈,擁入掛紅燈的院裡。

送子娘娘和到兒哥夫婦是由兩個女人扮的。送子娘娘頭戴鳳冠,手拄錫箔紙包就的拐杖,細聲細氣,扭扭捏捏;到兒哥頭戴黑呢氈帽,反披羊皮大衣,嘴叼煙鍋,做模做樣,拿腔拿調。他們樂陶陶地坐在供桌後的逍遙椅上。供桌上點著兩支紅燭,燒著一爐好香,擺著大棗、花生、蘋果之類。大棗表示孩子早到,花生表示既要生男又要生女,蘋果表示大人、孩子平安。司儀先叫小兩口給送子娘娘和到兒哥各敬三杯酒,敬畢,把大把喜糖撒給圍觀的人群,然後虔誠求子。求子有一段套話:

七裡胡同八裡道,

兩口走進娘娘廟。

娘娘廟兒修得高,

兩口進廟把香燒。

燒香磕頭做啥喲,

只求送個小寶寶。

你們要騎馬坐轎的,

還是蹲著尿尿的?

小兩口紅著臉,選擇了他們所要的孩子。在大家的笑聲中,送子娘娘和到兒哥把他們懷中揣的貓兒狗兒及布娃娃之類放在小兩口炕上。

我穿起封襠褲後,媽給我梳起兩條整齊的小辮子,扎透耳朵,戴上耳環。正月十六日晚,媽領著弟弟看「送娃」去了,獨獨把我關在家裡,屋裡空蕩蕩的,小貓逮鼠去了,小狗守夜去了,屋門向外閂著,沒人陪我。月亮透過窗戶望著我……

聽媽說,我落地時,月亮也照進屋子,她便給我起名叫月兒。我咿呀學語時,她指著月亮教我叫它「高高爺」,並教我唱:

高高爺,臘梅花,

給我女兒說婆家。

說給州裡王魁家,

王魁騎馬迎花轎。

你看熱鬧不熱鬧……

媽說,月亮手裡有長長的紅線,把男女牽到一起。我長大了,月亮會給我找個好婆家。好婆家在哪裡,我不知道,我抬頭望月亮,月亮不回答。它的光照在我身上,使我覺得很冷清。

十二歲時,媽把我許給鄰村一戶人家。女婿名叫順兒,大我一歲。 我們在一個親戚家裡見了面。他和我互相瞄了一眼,又都低下了頭。我悄悄問媽這是幹什麼,媽嗔罵我是不明事理的傻女子。還是媽和男方父母代替我和順兒表示了態度,雙方相互贈送了四色禮,換了帖,婚姻就算締結了。打這,每年正月,順兒到我家為父母拜年,我也回拜婆家幾次。

轉眼間,我滿十七歲了。近族的嫂嫂見我常常打趣:說我臉蛋白中帶紅,像是天然胭脂;眉毛又細又彎,是上弦月牙;手指圓而柔嫩,是剝了皮的蔥白兒。當我出現在村頭上,小夥子們都用眼瞟我。每當這時,我的身上就像有芒刺在扎,少女特有的敏感使我變得矜持羞赧。

月亮圓了又缺,缺了又圓。每當正月十六日晚「送娃」時節。我就望月遐思:有一天,我也跪在送子娘娘面前,按照古老的程序做一番表演。想到這裡,我的面頰發燒,心口象有個兔子在蹦。媽說:「女大不可留,留下是禍頭。」二十歲上,媽就把我嫁了過去。

婆媽纏著小腳,身子矮胖。穿著連衿襖,褲腿扎著寬寬的帶子。花白的頭髮梳得油光發亮,腦後用木簪別著一個簪子。她精明勤懇,不大的院子掃得不見一根柴棍,兩間瓦屋收拾得齊齊整整,器皿擦拭得能照影兒。按規矩,掃、揩、蒸煮一類活計由我承接,婆媽可歇歇手腳。但她疼愛我,不讓我幹這些。她對人說,我沒女兒,我要把月兒當親生女。村上人都說,我遇了個好婆媽。

婆媽敬奉有一尊觀音菩薩。每天早晚,她虔誠地燒一炷香,焚一張表,捻動佛珠,嘴裡念著什麼。

我是臘月過的門,一眨眼就到正月十六。婆媽早早就為「送娃」做了準備。天黑後,皎潔的月亮升了起來。香案擺好的了,我像演戲一樣要當主角了。我覺得羞澀、惶恐。早先,我以為人間的喜怒哀樂、悲歡離合只出現在舞臺上,現在才意識到,生活就是舞臺,人人都是舞臺上的角色。

湊趣的村民們擁進了院子,送子娘娘和到兒哥已在椅子上正襟危坐。婆媽滾動著胖墩墩的身子,顛出顛進,忙得像線軸子轉。

面對黑壓壓的人群,我的心律節奏加快了,臉更燒了,順兒此刻倒少了男子氣,坐在炕邊,忸忸怩怩。像有一股魔力推掀著我,我只覺步子輕輕的,像踩著雲朵;身子飄飄的,像浮在水上。我不敢看圍觀的人群,只瞥了一眼月亮。

我不知自己怎樣敬的酒,怎麼磕的頭,及至念那滑稽的套語時,思緒全亂了。月亮朦朦朧朧,燈光閃閃爍爍,人群影影綽綽,我像處在夢中,又象回到兒時嬉戲的場景中,那兒時常吟的有關水桶汲水的歌溢出嘴角:

一個娃娃一尺高,

身上穿件黑夾襖。

有人要問做啥去,

清水河裡去洗澡。

圍觀的人們一愣,繼而哄然大笑。到兒哥用煙鍋敲著香案,送子娘娘舉起拐杖敲我的腦袋。順兒一抬手護住了我。

「你娘的腳,你這不是誠心上廟,是來糟踏老道。我給你送個沒屁眼丫丫!」「噢——噢——」人群騷動了,鬨笑的氣浪衝得燭光搖搖晃晃。我臉一下燒到耳根,胳肢窩裡滲出冷汗,順兒輕輕抻了抻我的衣角,兩人一低頭逃出人堆,鑽進房子。同輩嫂嫂戲謔著我倆,隨即把貓兒狗兒從送子娘娘懷中接了過來,抱進屋塞在被子下面。

「送娃」在歡鬧聲中結束。婆媽怏怏不樂地走進房來。「看你啥樣子,送娃是大事哩,看神靈懲治你!」她動氣了。我不敢出聲,只是抿著嘴笑了笑。

順兒倒是衝著娘說:「送啥娃?那是耍弄人的把戲,誰信呢?你看對門的柱娃媳婦,二月過的門,還沒送娃,就抱上了。」

「你……」婆媽噎得嘴唇發紫,「你嘴硬,就看你娃陽陽(時運)高低呢?陽陽高了,好事尋人呢!陽陽低了,瞎蛇咬腿哩!」

順兒不聽娘的說教,衝我做了個鬼臉,我「噗哧」一聲笑了。

婆媽沒笑,拽下包頭巾,「啪啪」甩打了幾下腳面,走向自己房間。

順兒朝我努努嘴,拽我躡手躡腳地來到婆媽窗外。探頭窗裡,婆媽已挪過蒲團,跪在上面,朝桌上供奉的觀音頂禮膜拜。

正月十六日一過,順兒隨一個鄉村建築隊到省城學瓦工去了。我除幫婆媽料理家務,就下地忙活。在我們這裡,扶犁本是男人幹的。順兒不在,我就學著扶了起來。有些老婆婆竟說婆媽燒了高香。婆媽也樂得合不攏嘴。

莊稼活忙季節,一閒暇,村上人紛紛搞起紡織業,加工業。在娘家時,媽教我一手剌繡手藝。我繡制了《白鶴鬧蓮》、《歲寒三友》、《劉海戲金蟾》……拿到縣城古墓前的旅遊攤出售,很快被遊客搶購一空。每當我回到家裡,婆媽就打來熱水,叫我擦洗,她還常做荷包蛋叫我補補身子。

時間宛若順水漂船,一晃就是三年。和我同年過門的媳婦們大都抱上了小寶寶,我的炕上卻是空蕩蕩的。婆媽迫不及待了,她提上香燭,到處去求神問卦。一天,她請來一個巫婆,那巫婆叫婆媽拆掉我的炕沿板,說那是桃木的,娃兒要來,被逼逃了。婆媽遵照吩咐,挖走桃木板,換了松木。這樣過了一年,我仍沒開懷,婆媽漸漸對我冷淡了。這時,村上人也對我有了議論。間或有生客來家裡。問婆媽抱上了孫子沒有,婆媽冷冷地說:「抱個雞娃!想盼個孫兒給我褥子上撒泡尿,也是做夢吃糖,想得甜。」

我聽了,心裡像吃了青柿子,又澀又苦。以前,婆媽和我坐在一起吃飯,現在,她和我分開了,當我把飯端給她,她就冷言冷語地把我支開。小雞鑽進房裡,婆媽拿起笤帚轟,嘴裡惡聲惡氣地罵著:「挨刀子的,這麼長日子不下蛋,養你白吃!」

話語鑽入我的耳膜,心立即像被雞嘴啄了一下。我從小受媽嚴厲管教,婆媽指桑罵槐的時候,我不是悄悄地坐在房裡,就是偷偷地溜出門去。人時運低了,蒼蠅也會飛來蟄你。

我家地畔與一個鄰居家挨著,這家女人不顧計劃生育政策,拉了五個娃,人稱娃母子。娃母子邋遢刁野,她鋤玉米挖掉了我家地畔土埂,我責問了幾句,她勃然大怒,罵我斷子絕孫。心靈上的瘡疤被戳痛了,我氣得渾身哆嗦,幾乎昏暈過去。

婆媽聞知娃母子罵我,並不給我安慰,倒是羨慕娃母子的生育本領。自此,偶爾望見不修邊幅的娃母子,或碰見婆媽逗弄鄰家孩子,就有一層陰影向我罩來,我從鳳凰的位置上降下來,連雞和鴨都不如了,我變得像膽小的麻雀。

這其間,村上的副業搞得紅火起來,我也想買臺繡花機。不料婆媽冰冷地說:「買那做啥,咱不求財,求得生個寶寶。沒娃,攢財給誰!」

我聽了,當頭像澆了冰水,冷到腳底。生活中沒了追求,做什麼都苦楚楚的。難道不會生育的女人就低人一等?

春節,順兒回到家中。正月十六又到了。一早,婆媽聲色俱厲地告訴我們,晚上請送子娘娘重新「送娃」。兩支紅燭點燃後,我和順兒循規蹈矩地復演了一遍要子過程。婆媽說我們這次心誠,會得到一個小寶寶。

為此,她不叫順兒去建築隊,讓他和我廝守在一起。順兒對於有娃無娃並不在乎,他給婆媽建議抱養別人一個就是了。婆媽固執地搖著頭,她說:「兒要自養,谷要自種。抱養別人孩子,終歸冷落人的心。」順兒耐不得婆媽嘮叨,呆不了幾天,硬是走了。婆媽氣得罵個不停。

順兒走了,我更孤寂了。時令雖到孟春,冷熱變化無常,婆媽躺倒了,她燒得厲害,不時發著譫語。我侍候婆媽,心裡無比焦慮。

有天,婆媽服了藥清醒過來,我端來飯,坐在對面陪她吃。剛扒了幾口,一隻蜘蛛扯著長絲落在碗裡。我喜潔淨,一見便乾噦得想吐。

婆媽一抬頭發現了,眼裡閃出驚人的光亮:「月兒,吃不下就別吃了,罐子裡有雞蛋,你做著吃。」婆媽好長時間在沒有這麼溫和地叫我的名字,好長時間沒有這麼親切地關懷我。她以為我乾噦是有娃兒的徵兆。

「你口裡沒味吧?我收拾了幾個酸石榴。」她摸索著,在一隻小箱裡找出 一個皺巴巴的石榴,隨手掰開,顫巍巍遞給我。石榴子瑪瑙一樣紅亮剔透,可我咽不下去。長期處在感情的冰窟中,一旦冰窟變為火爐,反而炙熱得難以忍耐。我勸她躺著,別累了身子。她說,「不

要緊,這陣兒好多了。」

那晚,我服侍婆媽服了藥,便睡在她屋裡。夜半時候,她拉亮電燈,輕輕推醒我:「月兒,媽剛才做了個夢,送子娘娘給咱送來一個娃娃,那娃娃騎著大公雞,嘻嘻地笑。我抱到懷中一摸胯襠,胯襠間吊著一個小牛牛。」婆媽說著,「格格」笑了。我被婆媽歡娛的神情感染了,微微地陪著笑了一下。婆媽欣欣然望著我的面龐,望著我的腹部。我羞了,一種內疚的羞愧使我垂下眼帘,把被子往腹上掖了掖。婆媽往我眼前湊了湊,溫情地說:「打你過門那天起,媽就盼著抱個孫兒。上一回,咱把娘娘神得罪了,娘娘神就懲罰咱。這幾年,你知道媽是多麼心急呀,眼看別人的婆婆都抱上了孫兒,媽羞得不敢往人前立。媽心傷了,急了,把你當出氣筒了。媽糊塗了,月兒,你記恨媽嗎?」

婆媽說到這裡,淚水從那多皺的眼角湧出來。婆媽懺悔的淚水衝垮了我感情上的堤岸,我掏出手絹為婆媽揩著淚水,要扶她躺下。婆媽攥住我的手,呆呆地看著我的面龐,昏花的眼裡既溢著喜悅,又含著痛楚。許久,她款款推開我,穿好衣服,叫我扶她到神龕前,燃起一爐好香,虔誠地禱告完畢,這才欣慰地爬上了炕。

電燈熄滅了。神龕前的香頭像戴著小紅帽漸漸地矮著。我的心象被香火灼燒。原來,我只知道人和人的關係是建立在真誠摯愛的基礎上,誰知,假象和幻覺竟有這麼大的魔力。

第二天,我找到姨妹,她同情我的遭遇,幫我出著點子,說她可央求在醫院做幼保工作的丈夫,到時候叫我去醫院「生產」,伺機抱一個「超生」嬰兒。

我按著姨妹的指點,找了點舊布條纏在肚子上,隨著時間的推進,慢慢加厚。我買下五彩線,扯下綠紅布,給孩子縫一頂繡花小紅帽、一雙貓頭小鞋、一身紅布褲褂。褂子上按鄉俗繡著五毒(蠍子、蛇、蛤蟆、蜘蛛、蚰蜒),再給婆媽做一雙繡花小鞋,一條繡有「松鶴延年」的繡花枕頭。做這些的時候,我心裡空蕩蕩的,平時靈巧的手指,顯得遲鈍笨拙,針尖不時戳了手指。手指並不覺疼,心兒卻像針戳一樣。

轉瞬,我「懷孕」已過六月,塞布條不行了,我找了個暖水袋充上氣系在腹部。臘月到了,我「懷孕」快滿十月。人說,臘七臘八、凍掉下巴。大冷的天,婆媽怕凍著我,親自下廚做飯。她乾巴巴的臉上,皺紋淺了,麵皮顯出了亮色。就在這當兒,姨妹找我,說醫院裡正有一個「超生」的孕婦生產,催我趕快動身。我把去醫院生產的打算告訴婆媽,婆媽說:「生娃就那麼金貴?我生順兒時沒要老娘婆,自個收拾的。」我一聽傻眼了。姨妹在一旁極力分辯,說女人頭回生產會出現胎位不正等等,並列舉了幾樁觸目驚心的難產事例。婆媽駭怕了,同意我去醫院生產。本來她要同去服侍我,家裡無人看門,只好作罷。婆媽用自己的舊衣衫給即將出世的嬰兒裁了尿布,包好嬰兒的衣帽鞋襪,接著買了幾斤紅糖、白糖,拿出攢下的雞蛋,幾碗小米,一籃掛麵,一股腦兒塞給我和姨妹,千叮嚀萬囑咐送出村頭。

二十天後,姨妹送我和嬰兒從醫院回來了。婆媽一見嬰兒,張開手臂,一下摟在懷裡。儘管那是個女孩,婆媽卻歡樂無比,說這是「花生」,有一就有二,有女就有男。她用多皺的麵皮在嬰兒臉上貼著,用沒牙的嘴兒在嬰兒臉上各個部位吻著。

頭胎做滿月不可少,婆媽特地辦了宴席。宴後,婆媽抱出嬰兒,讓親友們為孩子祝福。大家輪番抱著嬰兒。這個說,娃兒長得俊,腦袋圓圓的,頭髮黑黑的,真像順兒。那個說,娃兒長得俏,眼睛亮亮的,嘴唇薄薄的,多像月兒。

聽著眾多贊語,婆媽喜上眉梢,皺紋臉像笑綻了菊花。我聽了,心裡酸溜溜的,空落落的,臉上只能做出苦澀的微笑。

順兒年前沒顧上回家,正月十六,他才趕回家裡。當他看見炕上哇哇啼哭的嬰兒,一下愣了。婆媽告知他添喜的事,順兒臉像紙一樣灰白,頹然倒在炕上,略頓,他猛地爬起身,一把揪住我,圓睜著火眼,怒獅般吼著:「娃是哪裡來的?」「自家生的唄。」我輕輕地應了句,心口一陣跳。

「跟誰?」

「除了你還有誰?」

「去你娘的!」

順兒扇來一巴掌。懷中的孩子驚得哭了。我臉上生疼,眼前金花亂冒。我想把事情的原委告訴他,又怕遭到婆媽指責、辱罵。我呆呆地木樁一樣插在地上。

婆媽顛著小腳進屋來,她責罵著順兒:「有了娃兒把你燒得頭兒發漲了?你問娃是哪裡來的?娘娘神送的!澇池裡撈的!和誰呢,不和你這個冤家還和嫖客野漢不成!」婆媽罵著, 抱著哇哇啼哭的孩子走出房子。

「唉……」順兒長長地嘆口氣,用拳頭捶打了一下自己的腦袋。

這時,村支書喊順兒詢問有關建築隊的事情。順兒跺了下腳,胡亂抓過外衣,出門去了。

我捂著發燙的面頰挪步桌前,一張形似賣糧手冊的雙摺紙片碰在腳上,我順手撿起瞧時,心象被電猛擊了一下。原來,這是一張病歷卡,順兒患有男性不育症呀!

月亮升高了。婆媽抱著孫兒看「送娃」去了。紅燈不知掛在誰家門首。

夜空拉滿了破棉絮般的雲塊。月亮似乎看膩了地面上古老的年復一年的表演,聽煩了祖祖輩輩老掉牙的絮叨,它拖著疲憊的身子在雲海中浮現,面色淡淡的,慘慘的……

作者簡介

作者簡介:周海峰,男,陝西乾縣人。中國報告文學學會會員,陝西省作家協會會員,陝西文學創作研究會理事,西部報告文學學會副會長,陝西作協文學院班固書院副院長,乾縣原文聯主席,作協主席。出版有小說集《樂土》,長篇小說《菩提樹》。結集有中短篇小說集《小城有夢》,散文集《追日》,報告文學集《在龍捲風劫襲過的地方》。2002——2003年度市文聯授予「德藝雙馨」獎。其業績載於《二十一世紀人才庫》《世界華人文學藝術界名人錄》等10多部典籍。長篇小說《菩提樹》被中國現代文學館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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