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四季網

第四章 倒懸

2023-07-17 16:07:38 2

  容不得我們多想,水流已經把竹筏衝向了山洞中的獸門,懸在半空的天然石珠位置極低,我們趕緊俯下身,緊緊貼在竹筏上躲過中間的石珠。

  就在竹筏即將漂入裡面的時候,竹筏前端的強光探照燈閃了兩閃,就再也亮不起來了,大概是由於連續使用的時間過長,電池的電力用光了。

  我心道:「糟糕,偏趕在這時候耗盡了電池,那前邊的山洞十分詭異,在這裡大意不得,必須先換了電池再說,免得進去之後撞到石頭上翻船。」

  我對後面的胖子與Shirley楊舉起拳頭,做了個停止的手勢,讓他們二人協助我把竹筏停在洞口,然後將手中的竹竿當作剎車插進水裡,將竹筏停了下來,好在這裡水流緩慢,否則只憑一根竹竿還真撐不住這整隻竹筏的重量。

  我給強光探照燈更換了電池,使它重新亮了起來,在橘黃色強光光柱的照射下,只見那溶巖形成的天然獸頭,宛如一隻奇形怪狀的龍頭,其形狀已經模糊,無法看出是否有人為加工過的痕跡。

  胖子在後邊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他們已經取掉了平衡竿,於是我也把前端的竹竿從水中抽出,竹筏隨著水流,從這模樣古怪醜惡的龍口中駛進了山洞。

  這段河道極窄,卻很深,筆直向前,我們用竹竿戳打洞壁的石頭,使竹筏速度減慢,仔細觀察頭下腳上倒吊在洞中的石人俑。

  這些石人俑全部倒背著雙手,擺出一個被捆綁的姿勢,由於地下環境的潮溼陰冷,石俑表面已經呈現灰褐色,五官輪廓完全模糊,似乎是在表面上長滿了一層「燘」①。

  從外形上,基本上辨不出石人俑的男女相貌,僅從身材上看,有高有矮,胖瘦不等,似乎除了壯年人之外,其中還有一些尚未長成的少年,而且並非按制式統一標準,完全不同於秦漢時期陪葬的人俑,都是軍士和百戲俑。

  洞穴頂上,有綠跡斑斕的銅鏈把這些石人俑懸吊在兩邊,有些鏈條已經脫落,還有些是空的,可能年深日久,不少石人俑已經掉進了水裡。一具具石俑就如同吊死鬼一樣,懸掛在距離水面不到一尺的地方,在這漆黑幽暗的山洞裡,突然見到這些傢伙,如何不讓人心驚。

  Shirley楊讓我們先把竹筏停下,水道邊,有一具從銅鏈上脫落掉在地上的石人俑,Shirley楊指著那石人俑說:「這些石俑雖然外形模糊,但是從發服輪廓上看,有一點像是漢代的。我下去看看。」說著把自己登山盔的頭燈光圈調節得更加聚集,便跳下竹筏,蹲下身去觀看地上那具石人俑。

  我提醒Shirley楊道:「戴上手套,小心這上面有細菌,被細菌感染了,即便是做上一萬次人工呼吸也沒救了。」

  Shirley楊擺了擺手,讓我和胖子不要分散她的注意力,她好像在石人俑上找到了什麼東西,當下戴上膠皮手套,用傘兵刀在石人俑身上颳了兩刮,然後倒轉傘兵刀舉到眼前看了一眼,用鼻子輕輕一嗅,轉頭對我們說道:「這人形俑好像並不是石頭造的。」

  胖子奇道:「不是石頭的?那難道還是泥捏的不成?」

  我想到在瀾滄江邊公路上的一幕,坐在竹筏上對Shirley楊說:「這麼說是活人做的?你用刀切開一部分,看看人俑裡面是什麼。那張人皮地圖中記載得很明確,獻王墓附近有若干處殉葬坑,但是沒有標註具體位置是在哪裡,說不定這個龍口洞,正是其中的一處殉葬坑。」

  Shirley楊用傘兵刀把人俑腿上割下來一小塊,果然和在公路上看到的一樣,人俑外皮雖然堅韌,但是只有一層薄薄的殼,裡面全是腐爛了的死蛆。Shirley楊見了那些幹蛆,不禁皺起眉頭,又用傘兵刀在人俑胸前扎了兩個窟窿,裡面也是一樣,滿滿的儘是死蟲和蟲卵。

  Shirley楊對我和胖子說道:「看來也不是殉葬坑,但是可以肯定這些人俑都是用活人做的,而且一定和獻王有關。這應該就是獻王時期,在滇南古老邪惡而又臭名昭著的痋術。」

  這裡除了百餘具人俑與鎖鏈之外,就全是洞中嶙峋突兀的異形山巖,沒有再發現多餘的東西,於是Shirley楊回到竹筏上,我們繼續順著山洞中的河道慢慢前進。

  我邊控制竹筏行駛,邊問Shirley楊從什麼地方可以看出來這些人俑是用活人做的,又怎麼能確定和獻王的痋術有關。

  在來雲南的路上,為了多掌握一些情報,Shirley楊沒少下功夫,出發前在北京把凡是能找到的歷史資料都找了個遍,一路上不停地看。歐洲有位學者曾經說過,每一個墓碑下都是一部長篇小說,而在一些歷史上重要的人物墓中,更是包含了大量當時的歷史信息。王墓可以說是當時社會經濟、文化、宗教等方面的結晶體,對這些歷史資料了解得越多,倒起鬥來便越是得心應手,所以歷史上最出類拔萃的盜墓賊,都無一例外是博古通今的人。

  獻王,在中國歷史上有很多位,不過並不是同一時代,除了滇國的獻王之外,其餘的幾位獻王都不在雲南,甚至連太平天國的農民起義軍在天京建國後,也曾封過一個獻王,在戰國以及五代等時期,都有過獻王的稱號。就像歷史上的中山稱號,也曾在歷史上作為國號和王號分別出現過,而那些獻王並非相互之間有什麼聯繫。

  我們準備下手的這位獻王,是古滇時期的一代巫王,他的痋術是用死者的亡靈為媒介,而且冤魂的數量越多,這種痋術的威力也就越大。用死者制「痋」的過程和手段非常繁多,山洞中的這些活人俑,從詭異的死亡方式和燘變的程度,都與獻王的手段相吻合。這說明,這裡應該是古代一處行使痋術的秘密場所。

  Shirley楊判斷這條穿山而過的河道應該是獻王修陵時所築,利用天然的溶洞再加以人力整修疏通,以便為王陵的修建運送資材,在這裡利用水路運輸,應該是最適當的捷徑。

  洞中這些被製造成人俑模樣的死者,很有可能都是修造王陵的奴隸和工匠,為了保守獻王墓的秘密,這些人在工程完畢,或者是獻王的屍體入斂後,便被獻王忠心的手下,全身捆綁結實,強迫吞服一種「痋引」,並封死人體七竅,再用大鏈懸吊在洞中,活活憋死,一來可以保守王墓內的秘密,二來可以利用他們在這秘密水路中嚇退誤入其中的外來者。

  所謂痋引,是施行某種痋術必須的藥丸,被活人吞下後就會寄生於體內產卵,只需要大約三到五天的時間,人體中的血肉內臟全成了幼蟲的養分,並取而代之填充了進去。由於是在短時間內快速失去水分,人皮就會迅速乾枯,硬如樹皮石殼,蟲卵不見空氣就不會變成幼蟲,始終保持著冬眠狀態,在陰涼的環境中,可以維持千年以上。所以直到今日,切破人皮,裡面仍然可能立刻出現無數像肥蛆一樣的活「痋引」幼蟲,但是根據保存程度的不同,也有可能裡面都是早已乾枯的蟲卵。

  痋術由於在各種典籍,包括野史中的記載都比較少,所以Shirley楊這些天也只查到了這些信息,至於將活人當作蟲蛹是為了什麼,這些蟲子有什麼用途,這一切都無從得知。

  不僅在遮龍山裡有大量的人俑,在附近的山區,也應該還有幾處。我們在江畔的崖路上遇到的那具人俑,可能就是由於雨水衝刷,使山巖坍落,掉落到公路上的。雖說獻王統轄不過是南疆一隅,卻從這大批被製成人俑的奴隸身上,可以窺見到古時滇西地區在獻王統治下的殘忍無情。

  聽了Shirley楊的分析,我和胖子都覺得身上長了一層雞皮疙瘩,初時還道是兵馬俑一樣的泥陶造像,卻原來是真人做的,忍不住回頭望了兩眼,那些吊死鬼一樣的人俑卻早已消失在身後漆黑的山洞中,再也看不到了。

  我越想越覺得太過殘暴,不禁罵道:「他娘的這些古代王爺們,真是不拿人當人,在貴族眼中,那些奴隸甚至連牛馬都不如。胖子像你這身子板兒的,要是當了奴隸,在古代肯定能混個祭頭,一個頂仨。」

  在竹筏中間的胖子正在擺弄頭盔上滅了的射燈,拍了兩下,總算是又恢復正常了,聽我說到他,就對我說:「去你大爺的老胡,你這話就充分暴露了你不學無術的真面目。據我所知,在古代人們都以能被選為殉葬者或祭品為榮,那是一種無上的榮幸。對殉葬者的選拔極為嚴格,得查祖宗三代,政治面目有一丁點兒問題都不成,好多人寫血書申請都排不上隊,最適合你這種假裝積極的傢伙。你在那時候肯定勁兒勁兒的,蹦著腳喊,拿我祭天吧,我最適合點天燈,讓祖國人民等著我的好消息吧,為了勝利,拿我點燈……」

  我聽得大怒,胖子這孫子嘴也太缺德了:「我又沒你那麼多膘兒,怎麼會適合點天燈,你……」

  Shirley楊打斷了我和胖子的話:「你們倆有完沒完,怎麼說著說著又拌上嘴了。你們有沒有發現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這條水路完全不像彩雲客棧老闆娘所描述的……」

  胖子說道:「那老闆娘也沒親自進來過,她不也是聽採石頭的工人們講的嗎?難免有點誤差,咱們用不著疑神疑鬼的。」

  我對Shirley楊和胖子說:「不見得是老闆娘說錯了,咱們先前經過的一段河道,水流很急,可能是和這幾天連降大雨有關;河道很寬,也許把兩條河道連在了一起。咱們只顧著掌握竹筏的平衡,探照燈的照射角度很小,視野上也有局限性,有可能行入了岔路。」

  胖子急道:「那可麻煩了,不如掉頭回去找路,別跟上回咱們在蜘蛛窩似的,鑽進了迷宮,到最後走不出去了。咱們帶的乾糧可不太多。」

  我對胖子說:「如果真的只是河道的岔口倒不用擔心,這些水流都是朝著一個方向流淌,最後都會穿過遮龍山,匯入蛇河的溪谷,所以絕對不會存在迷路的問題。而且這條河道很直,顯然是人工加工過的,就像Shirley楊所說,有可能是修造王墓時運送資材的水路,從這下去,肯定沒錯。」

  Shirley楊說道:「老胡說得對,古時修建大型陵墓,都會利用河流來運送石料,當年修秦陵工匠們在工作時就會唱:取石甘泉口,渭水為不流。從這簡短的兩句中,便可想像當年始皇陵工程的龐大,由於運送石料,把渭水都堵住了。」

  胖子說:「渭河我們上次去陝西是見過的,比起那條大河,這裡頂多是條下水道。那獻王比起秦始皇,大概就算個小門小戶的窮人,咱去倒他的鬥,也算給他臉了……唉喲……怎麼著?」

  緩緩順流而下的竹筏忽然像是刮到了河中的什麼東西,猛烈地顛簸了一下,隨後就恢復正常,卻聽河中有一陣譁啦譁啦沉重的厚重金屬攪動聲傳了上來,我和胖子Shirley楊三人心中同時生出一陣不祥的感覺,不好,怕是竹筏撞上埋伏在河道中的機關陷阱了……

  ① 燘,巖石在特殊環境下產生的一種黴變物質,無毒。

同类文章
第四十四章 石精

第四十四章 石精

  相較之下,數目與光芒,都詭異到了極點的「長生燭」,畢竟沒有那青銅槨裡指甲撓動金屬的響聲滲人,那抓撓聲在壓抑的地下空間裡,顯得格外突出刺耳。  我急忙對胖子說:「那銅鏡作用雖然不明,但很有可能是用來鎮住銅棺中的古屍的,你趕緊把它給我,我先安回去試試,看還能否管用。」  胖子把銅鏡交在我手中
第四十七章 第十具屍體

第四十七章 第十具屍體

  從女屍體內生出的屍蛾,已經被胖子燒死了一大半,剩下的雖然也不算少,但畢竟只是些瞎蛾子,只撲有光亮的東西,剛開始倒挺能唬人,現在看來算不上什麼太大的威脅,而且「洞室墓」外邊的屍蛾,已經散開,剛飛進來的這些,很快就被我們盡數拍扁了。  最讓人覺得奇怪的是那口鳳棺哪去了?我盜墓的直覺再一次告訴
第四十九章 感染擴大

第四十九章 感染擴大

  我在黑暗黏滑的眼穴中,踩踏著獻王的內棺,拼命向上攀爬,胖子和Shinley 楊焦急的催促聲正從上方不斷傳來,不知是由於心態過於急躁,還是「烏頭肉槨」中那些融化的物質影響,就覺得四周全是黑暗,登山頭盔上那僅有的微弱光束,似乎也融化到了肉槨無邊的黑暗裡,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了。  就在這向上攀登
第十九章 化石森林

第十九章 化石森林

  隧道被照明彈的軌跡照亮,可以看見左右兩端,在不對稱的位置上,各有一個洞口。主道兩側堆滿了森森白骨,只能分辨出有大量錐弧形狀的巨大象牙,照明彈射到盡頭,還可以見到那邊有水波的閃光,應該是蛇河的地下水系。  雖然這條隧道十有八九有厲害的機關,但是與那無邊無際的山瘴毒霧相比,冒險從地底隧道中進
第五十一章 數字

第五十一章 數字

  我內心深處拼命告誡自己:不到萬不得已,一定要把「雮塵珠」帶出去。便和胖子輪番背著Shirley楊逃跑,胖子身體突然失去重心,撲倒在地,好像踩到什麼東西被絆了一腳,仗著皮糙肉厚也無大礙,他罵罵咧咧地正要爬起來之時,我發現有數十隻「痋人」從黑暗的巖頂上爬了下來,它們顯然是察覺到了我們的存在,
第四十八章 斬首

第四十八章 斬首

  我左邊的腳腕子被幾隻手捉住,立刻感到一陣陰冷的劇疼,MIAI衝鋒鎗落在了地上,身不由己的被扯向黑暗之中,急忙用另一條正準備邁出香爐的右腿,勾住厚重的爐口,大腿的筋骨被抻得快要撕開了。  混亂中只看見那數十條,都是如人手一般的怪手,漆黑異常,被射燈的光束照上,立刻變成的詭異白色,都是從黑暗
第二十九章 暗懷鬼胎

第二十九章 暗懷鬼胎

  胖子手重,後悔也晚了,還自己安慰自己道:「整的碎的一樣是玉,裡外裡還是那些東西。」  蠟與玉兩層之下,還有一層軟木,看樣子這些物品都是防潮防腐的,究竟是什麼東西要這麼嚴密地保存?  葫蘆洞裡面的東西,都與獻王和他的大祭司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獻王本人並不擔任主持重大祭禮,而是另有大祭司,這
第二十五章 潘朵拉之盒

第二十五章 潘朵拉之盒

  我對胖子的底細了如指掌,知他水性精熟,此刻見他落水,卻不得不替胖子擔心。那些奇怪的浮屍像是煮開了鍋的餃子,翻滾不停,只見胖子一落入水中,便隨即被那無數的女屍裹住,眨眼之間,已看不到他身在何處。我想跳下水去救他,卻又被那狂呼慘叫不斷掙扎的怪蟲擋住了去路,急切間難以得脫,只好對著水面大喊他的
第二十二章 山神的秘密

第二十二章 山神的秘密

  人類的祖先在鴻蒙初開的石器時代,便有了結繩記事的傳統。隨著文明的發展,石刻與巖畫、浮雕等直觀的表現形式,成為了傳承文明最有效的途徑,在一些舉行重要祭禮的場所,都會遺留下大量的圖形信息,給後人以最直接的啟示。  古代先民們在漫長的歲月裡運用寫實或抽象的藝術手法,在巖石上繪製和鑿刻圖形或者符
第五十四章 月夜尋狼

第五十四章 月夜尋狼

  我的步槍舉得晚了半拍,大個子已經先被水底的巨手捉住,射擊角度被他遮擋住了,多虧喇嘛眼疾手快,一手扯住大個子的武裝帶,一手掄起鐵棒向水中猛擊,鐵棒喇嘛相當於內地寺廟中的護法武僧,這條鐵棒上不僅刻滿了密宗的真言咒語,更兼十分沉重,打得那怪手一縮,登時將半邊身子入水的大個子救了回來。  我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