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聽途說可以用在什麼事情上（道聽途說並不是你以為的那樣）

2023-04-12 22:07:11

最近，「道聽途說」這個詞挺火，像一頂魔術家手裡的帽子，漫天地飛來飛去。化用一句京劇唱詞，就是「你說我道聽途說，我說你道聽途說，是不是道聽途說，只有天知道。」

甩鍋給「天」特別容易，畢竟「天」不會說話。不過，人的事兒，還需要人自己來判斷，甩鍋給天，對人自身沒有任何幫助。因此，對「道聽途說」一詞，也極有必要做進一步的釐清。

要釐清這個詞語，先從兩句話說起。

這麼多年來，我在開始給學生講如何寫議論文時，常常會和學生說，議論文的立論需要慎之又慎，多一字或者少一字，表達上可能都大不一樣，甚至可以說差之毫厘，謬以千裡。比如，下面這兩句話，你會把哪一句作為你文章的觀點呢。

A. 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

B. 親身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

每次我提出這個選擇題，都不會直接告訴他們結論，也不會直接讓他們發言表達觀點，說明理由，而是先要讓他們舉手，調查一下有多少人選A，多少人選B。通常至少有三分之一甚至更多的同學會選擇B選項。

因為他們覺得必須要「親身實踐」才行，不親身實踐一定不靠譜。面對這種情況，我常常給他們舉這樣一個例子。

我兒子很小的時候，如果他指著家裡的白熾燈泡對我說，「爸爸，這個亮亮的是什麼呀？我想摸一摸。」我會告訴他，不能摸，燈泡通電時間長了，會很燙手。如果他不信邪，非要摸一摸，那我就讓他摸一下，燙上他一次，他就記住了，就長教訓了，再也不會去摸了。

如果換另外一種情形，他指著家裡的插座對我說，「爸爸，那個黑黑的窟窿裡面是什麼呀？我想把手指頭伸進去摸摸。」我一定會非常嚴肅地警告他，「千萬不能摸，摸了就再也見不到爸爸了。」如果他不信邪，非要去摸怎麼辦？那也不行，一定不能讓他摸，因為摸了真的會有大麻煩。

當然，這是個在某些事實的基礎上杜撰的例子，不過並不影響講明道理。每每講完這個我兒子的例子，學生就會大笑起來。

我接著對他們講，所謂實踐，是人類的整體實踐，而並不是單獨的某一個個體的實踐。世界上的萬事萬物太多了，我們不可能每一個都通過親身實踐來驗證，不可能，也沒有必要。有一些不需要直接經驗，而通過間接經驗就能得到驗證，也完全沒問題。

這也正是人比動物更厲害的地方，人可以有很強的遷移能力，學習過程中，能夠舉一反三，不僅能夠通過自己的親身實踐獲得的經驗或教訓來學習，也可以通過別人的經驗或教訓來學習。

我們很多人都知道這樣一個故事：富蘭克林在雷雨天氣中放風箏，用金屬絲連接鑰匙，把電引了下來，從而證明雷電和人們認識的電是同一種東西，然後發明了避雷針。

如果我們不相信富蘭克林這個結論，非要去重複這個實驗，每個人都要親自重複這個實驗，非要「主動招雷劈」，那不知道有多少人會因此命喪黃泉呢。

前面鋪墊了這麼多，看似和「道聽途說」關係不大，實則關係極為密切，回到「道聽途說」這個詞上來。

能不能把一切「聽朋友說的」，都歸結為「道聽途說」呢？恐怕不能。如果按照這樣機械的定義，凡是不在場，就是道聽途說，如此的界定，怕是有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都是道聽途說，因為都是間接經驗，而不是直接經驗。

當然，反過來，能不能說所有的「聽朋友說的」都不是道聽途說呢，恐怕也不行。

那到底該如何驗證是不是道聽途說呢？講到這裡，依然還只能重複一些常識，我說不出來什麼更高深的大道理，我也是藉助並轉述別人已經證明行之有效的間接經驗而已。

至少可以有以下這樣幾種辦法。

第一：要有多個相互獨立的信息源作為參照。

只有一個或者幾個完全同質化的信息源，是非常危險的，非常容易上當受騙。古人有所謂「三人成虎」之說。如果一個人說街市上有老虎，你不相信，兩個人說街市上有老虎，你不相信，那麼，三個人說街市上有老虎，你相信還是不相信呢？如果他們三個人是一夥兒的，合夥來騙你怎麼辦呢？

第二：要有一些最基本的邏輯判斷能力。

有一些事情，受到各種條件的限制，不太容易辨別真偽。但是，並不能因為不容易判定真偽，於是就認定一定是假的。我們可以依據曾經發生的或者正在發生的古今中外的事例，做一些推理，看看其中是否存在一些明顯的邏輯漏洞。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街市上有老虎這個事兒很反常，無論如何不能輕易相信。

第三：選擇專業人士、選擇權威媒體。

這是一個比較簡便，比較偷懶的辦法。但是，並不能說有了專業人士，有了權威媒體，就可以高枕無憂了，他們就說什麼，你就信什麼了，依然要動用自己的頭腦來判斷。因為沒有任何人任何媒體一貫正確。專業人士和權威媒體依然可能會由於認知的局限性或者利益衝突等原因而犯錯。

【注】1958年8月13日的報導

「道聽途說」是一種公認的惡習，但想要去除這種惡習實在不那麼容易。先決條件，需要拋棄成見，尊重最基本的事實。

如果連看都沒看過第一手材料，只是憑著別人的一些判斷，於是就匆匆忙忙站了隊，就開始表達意見，這就真的是典型的道聽途說了。

以自己的道聽途說，去攻擊別人的「道聽途說」，但凡有一點獨立思考意識人，都不會這麼做。自身就缺乏最基本的事實依據，缺乏最基本的邏輯判斷，自然立論也就完全站不住腳，因此一定會非常心虛。當然，可能也有完全不心虛的，拿出一副氣勢洶洶的架勢來，好像宇宙間一切真理在握似的，這樣的人要麼是無知，要麼是無恥。

文章的最後，務必要進一步提示兩點：

第一：「富蘭克林放風箏」的例子，雖然曾經入選各種教材，絕大多數人耳熟能詳，但是，這個事兒是不是真的，需要你自己去搜集一些資料，做進一步的判斷，千萬別道聽途說。

第二：「道聽途說」這個成語出自《論語》：「子曰：『道聽而塗說，德之棄也。』」今天「道聽途說」意思是「從道路上聽到，在道路上傳說，指傳聞的，沒有依據的話」，這是個引申義，但在《論語》這個語境中，「道聽途說」的意思值得進一步深究，沒有你道聽途說的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