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師
2023-10-07 00:29:29 1
淶陽大土匪趙麻子運氣極盛,砸窯綁票,砸哪兒哪兒響。幾年前,壓寨夫人翠兒又給他生了個大胖小子,趙麻子神氣更爽,對這土匪種子倍加珍愛。當兒子長到五歲的時候,趙麻子對翠兒道:「得給兒子請個先生,教咱兒子識文斷字。給我老趙家換換門庭。」便下山綁回一位教書先生。
先生姓張,名申,是個秀才。這張申雖然年輕,但一肚子學問,在村中開館講學,很有名氣。
土匪兒子見到張申,咧開小嘴便笑。趙麻子道:「我兒子與先生有緣。」邊說邊請先生落座。這時翠兒把一大摞大洋碼放在桌上。趙麻子說:「這是給先生的見面禮。」說著盯著張申的雙腿道:「先生雙腿修長,跑得肯定快,可再快也快不過我的槍子兒,信不?」說著拔槍朝門外「砰砰」兩槍,兩隻山雀「撲啦啦」應聲落地。
張申很講職業道德,眼前的學生雖是土匪種子,但仍然教得極認真。趙麻子的兒子竟出奇地聰明,有過目不忘之才,只兩個月工夫便背會了大段三字經。能碰上個好學生,做老師的自然也很高興,張申慢慢開始喜歡上了這個孩子。
張申教匪子,翠兒不放心兒子,便在門外偷聽,竟也學了不少知識。張申發現後道:「夫人不妨進來聽。」
翠兒便也成了張申的學生。
翠兒如花似玉,聽先生講課時目光竟辣辣地帶火。見了這目光,先生的心便「突突」地跳了。翠兒字寫不好。要先生手把手教。這手兒一貼,便傳遞了某種感覺,這感覺令張申心情激蕩。終於有一天,趁匪子下課在外玩耍時,翠兒順勢倒在了張申懷裡。翠兒告訴張申,她也是被趙麻子搶來的,是趙麻子壞了她的身子生了匪種,她恨透了那張黑麻子大臉。
一晃,張申在山上待了一年有餘,與翠兒的感情也越來越好。雖然二人謹慎從事,但紙裡包不住火。最終還是被趙麻子看出了破綻。
有一天黑夜,趙麻子帶人去砸一大戶的窯,翠兒便又與張申約會。其實,趙麻子砸窯是假,捉姦是真。下山沒多久便悄悄返回了山寨。半夜,門被「哐」地一聲踹開,趙麻子帶著獨眼「二當家」闖了進來。趙麻子往椅子上大大咧咧一坐,「二當家」忙點上蠟燭。
張申雙眼一閉,只等死。
獨眼「二當家」把短槍在手中「撲啦啦」轉了兩周對匪首道:「大當家的,先宰哪一個?」
翠兒牙一咬,道:「大當家的,衝我來吧,是我勾引先生。」
張申胸一挺,道:「不怪夫人,是張申的罪過,別難為她。」
趙麻子嘿嘿一笑,道:「好一對狗男女,臨死還互相護著,麻子我心善,我就成全了你們。」說著把槍抵在了張申的腦門上。
張申眼一閉,道:「大當家的,我情願一死,可你饒了夫人吧。孩子不能沒有母親啊!」
這話戳到了趙麻子的心窩。
趙麻子腮幫子突突抖動幾下,旋即又嘿嘿笑了,接著手一垂頹然坐在椅子上,雙目一閉,好一會兒才睜開眼,朝「二當家」一擺手:「你先出去。」獨眼「二當家」遲疑了一下,悻悻地走出門。
趙麻子又愣了片刻,忽然「啪」地抽了自己一個嘴巴,自言自語道:「也罷,我老趙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一頂綠帽子就能把我壓死嗎?」說罷站起身走到張申面前,拍拍他的肩膀道:「秀才,帶他娘兒倆走吧,遠遠地,別讓我看見。」
張申和翠兒都疑惑地睜大眼睛。
趙麻子嘆口氣,道:「其實,我也是為了我兒子。當土匪終究沒好結果。走吧,跟先生走。你們娘兒倆就安全了。」
張申和翠兒不知所措。
麻子匪首嘆口氣,道:「明兒我送你們下山,不然,弟兄們會難為你們。」
天明,趙麻子和獨眼「二當家」送三人下山,三人剛要拐過山口,「二當家」便一槍把張申撂倒了。
槍聲驚得山雀「撲啦啦」飛起來。翠兒倏地站住了。她驚愕地望望倒在血泊中的張申,痴呆片刻,忽然瘋了般回身朝獨眼「二當家」衝過來。這時,趙麻子的槍已頂在了「二當家」的腦門上,還一個勁兒地喊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二當家」撲通跪在地上,朝翠兒道:「大嫂,大哥打下這江山容易嗎?不殺姦夫,大哥威信盡失,如何服眾?要殺要剮全憑大媲發落。」
翠兒哭喊著抽打「二當家」耳光。趙麻子哭喪著臉。握槍的手一個勁兒抖動。他把槍遞給翠兒道:「畢竟兄弟一場,我下不了手,你來。」
翠兒接過槍,擦把淚水,雙手握緊槍柄,摳動了扳機,卻沒響,再摳,仍不響。趙麻子拿回槍,道:「少見,兩顆都是臭子兒。天意,老二命不該絕。」翠兒癱坐在地上。
趙麻子朝「獨眼」屁股踹一腳,道:「厚葬先生,你給先生當回兒子,摔孝盆兒。」
翠兒和兒子被土匪背回了山寨。
「獨眼」爬起來,朝趙麻子一挑大拇指,道:「大哥實在是高。除了姦夫洩了恨,又不遭夫人記恨,拉回了女人的心。」
趙麻子狠狠地道:「還不是為了我兒子,姓張的小子說得對。兒子不能沒有娘,要不然,我讓那姦夫淫婦一塊兒見閻王。」說著,趙麻子手指一彈,那兩粒臭子兒劃出兩道優美的弧線飛進了草叢。他朝「獨眼」吩咐道:「明兒個再尋個先生來,只是要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