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雜病火
2023-10-14 20:27:04
早年間,河北柏鄉有個村子,村民莫名其妙染上了各種疑難雜病,這些雜病困擾著村民,有的甚至一病不起。
話說村子裡住著一個非常懶惰的張姓年輕人,人稱"張小懶".他家從不收拾,衣服一個季節一件,蝨子到處都是。但張小懶不在乎,口頭禪是:"蝨子多了不咬,債多了不還,誰家還沒有個蝨子?"村子裡時疫蔓延,張小懶也不例外,病得比別人還厲害,一張臉蠟黃蠟黃的,沒了血色。
這年正月十六一早,張小懶病懨懨地倚在自家牆根抓蝨子,街上冷冷清清沒幾個人。遠遠地,走來一個道士,東看看、西看看,不知在找什麼。張小懶打招呼說:"喂,道長,看什麼呢?"
道士來自天台山,道號清虛,遊方經過此地,一進村就感覺壓抑,過完年的喜慶餘味一點兒沒有。清虛滿腹狐疑,在村子裡轉悠,聽見張小懶招呼,他從頭到尾打量張小懶,施禮道:"村裡家家無喜色,人人有病態,怎麼回事兒呢?"
張小懶漫不經心地說:"這不是和尚頭上的蝨子——明擺著嗎?依你看,這是怎麼回事兒呢?"他"刺啦刺啦"地抓撓著胳膊,突然,捏住一隻蝨子,用兩個大拇指指甲蓋用力一擠,"啪"的一聲脆響,蝨子已被壓得血肉模糊。
"別動,讓我看看你身上……"清虛說著,伸手扒開張小懶的衣服,從他衣服褶子裡掐出一隻蝨子,對著太陽瞧了瞧,說:"無量天尊,都這麼大個了!村裡這種情況至少三五年了吧?人人生雜病,有時還死人,而且一年比一年重,請了醫生也不管用。是也不是?"
清虛說得準,張小懶肅然起了敬意:"是啊,您怎麼知道的?"
清虛捋著鬍鬚想了想,說:"你們沒注意這蝨子的個頭比普通蝨子大一圈?唉,也是,坐臥相隨,難見其長。跟你說,這種蝨子個頭大、吸血狠、傳播疾病多,村民總感染雜病,就是這大蝨子壞的事。如果不趕緊搗毀大蝨子老巢,恐怕村裡人的病,難好……"
一個外鄉道士在街頭侃侃而談,早吸引了一些村民慢慢聚攏過來。大家看清虛說的是自家關切的事兒,都趕緊問:"大蝨子老巢搗毀了病就好了嗎?老巢在哪裡?"
清虛指了指張小懶家,說:"我一路看來,這裡晦氣最重,大蝨子老巢,就在這裡。這是哪位的家?"
張小懶一聽,急眼了:"憑什麼說我家晦氣,大蝨子老巢在我家?"
村民替清虛反駁張小懶:"你家別說晦氣,還十分穢氣。蝨子眼不瞎,老巢安你家就對了。聽道長的,趕緊治。你要不幹,小心我們一把火燒了你家。"
張小懶無奈地一攤手,說:"道長,我配合就是,您說怎麼做就怎麼做吧!"
清虛一揮手,說:"現在,你們分兩撥人。一撥人去村外,多砍些柏靈樹的枝葉,堆在張小懶家大門口點火,燒出來的香氣能去溼殺蟲、清熱解毒;另一撥人跟我進張小懶家找大蝨子老巢,一定要一鼓作氣徹底搗毀,要是驚動了它們,將老巢轉移到別處,那就不好辦了。"
村民立馬分作兩撥,一撥人砍樹枝,一撥人跟著張小懶和清虛進了張家大門。張小懶家亂得像豬圈,清虛指揮大家一點點兒清理。被褥、桌椅、鍋碗瓢盆等裡面大都藏著大大小小的蝨子,夾雜著毛蝨子、床蝨子、壁蝨子、木蝨子……眾人忍著噁心,連拍帶打,忙活半天把屋子裡的東西清理完了,可是,並沒有發現多少大蝨子。
這時,砍柏靈樹枝的村民都回來了,把張小懶家大門口堆得跟座小山似的,進屋向清虛報告。清虛望望窗外,說:"天快黑了,大門口的火立馬點起來,越旺越好。"隨後手指火炕說:"掀火炕!剛才清理東西時,很多蝨子往火炕底下蹦躂,大蝨子藏在床底下無疑!"
張小懶伺候著點起油燈照明,鐵青著臉看眾人把自家床板敲碎,把煙道裡的土坯一塊塊卸下來搬出去……突然,一個村民大叫起來:"快看,這是什麼?"
大家定睛一看,煙道深處並排飛跑出來兩隻拳頭大的紅蝨子,直往村民們大腿空隙裡鑽,嚇得大家趕緊往後躲。兩隻大紅蝨子繞著牆根跑個不停,但身上的細腿並不動彈,眾人這才看清,原來有一堆大蝨子首尾相連、上下相疊,組成了兩個寶座形狀的陣型,紅蝨子不過臥在"寶座"上被抬著跑而已,細腿顯然還沒長好,根本撐不起來那麼大的身體。
清虛臉色一變,失聲道:"無量天尊,這是『母蟲!"清虛看村民恐慌不已,趕緊安撫道:"別慌!大蝨子母蟲還沒長成,一時爬不了牆,越不過檻,就算靠著這幫大蝨子抬著走,這會兒也咬不了大家。屋裡頭牆陡門檻高,讓它們瘋跑一陣兒洩洩勁兒。"
留在屋裡的村民出了一口氣,放鬆了許多,緊盯著亂跑亂撞的大蝨子,跟著抬腳亂躲。
張小懶哪裡想過,自家床底下藏著這種玩意兒?他害怕了,一溜煙躲到街上的火堆後頭去了。
這時候,大門口的火堆在夜色中熊熊燃燒,濃烈的松柏香飄得哪兒都是,燻得大蝨子跑得更快了,上牆上不去,爬門檻又差一截子,有的大蝨子漸漸跟不上隊形,母蟲的寶座鬆散起來。這時,清虛從後背拔出一把劍,到門外扎了一根燃燒著的柏靈枝,在"嗖嗖"的劍風中,柏靈枝火花四射,精準無誤地落到了大蝨子結成的寶座陣形中,陣形頓時大亂,眨眼間,一半大蝨子被燒死了。剩下的大蝨子縮緊陣形,抬著母蟲,突然發瘋般全力一躍,跨過門檻,奪門而出。
清虛緊追其後,疾搖手腕,劍尖柏靈枝的炭灰向前飛出兩道弧線,在院內地上畫出兩道灰線,直通大門口的柏靈樹火堆,灰線內煙氣聚攏翻滾,越來越濃。大蝨子隊形在濃煙中左衝右突,無法越線,顧不上母蟲的"吱吱"慘叫和顫抖,直直地撞向了大門外的烈火。只聽得"啪啪"兩聲巨響,兩隻母蟲炸裂了,隨後是一陣"噼裡啪啦"細碎的爆裂聲,大蝨子們全被燒死了。清虛走到大門外,將劍尖炭燼剔掉,收回劍鞘。
母蟲已死,清虛面露微笑捋起了鬍子,村民們圍上去,七嘴八舌地問:"真是嚇死人了!道長,這母蟲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清虛說:"這母蟲,今兒我也是頭一回見,原先只在典籍裡看過記載。雖名為母蟲,實則一公一母。一旦長成,可以到處吸血、傳播時疫,兩隻母蟲配對後,會生出更多大蝨子。再想殺光它們可就沒今天這麼容易了。母蟲會讓大蝨子到處取血,回來輸送給它們,如果近處有人,趁人睡覺時,母蟲可以讓大蝨子抬著吸血。張小懶恐怕也被母蟲吸過好些日子了。無量天尊!今天這對母蟲沒長成就被我們燒死了,真是萬幸!"
清虛轉頭對瑟瑟發抖的張小懶說:"你家那些多年不用的破爛物件,揀揀扔到火裡燒了,別留著養蝨子。明天一早,把柏靈枝的灰燼順著牆根撒一圈,這樣外面的蟲子也進不了你家了。"
張小懶二話不說,立馬把院子裡那堆東西捧了出來,扔到火裡燒掉,一邊燒一邊說:"俗話說抓蝨子燒衣裳——不值,我看非常值!今後,我張小懶要勤打掃!"
村民們心裡去了一塊大石頭,"轟"的一聲笑了,同時也想,回家也必須經常收拾收拾了!
這年正月過去了,雜病沒有捲土重來。張小懶門前一把火除了雜病的根源,大家稱之為"烤雜病火".從此,柏鄉一帶每到正月十六,家家戶戶都會在自家門口生火,把家裡的破爛東西扔到火堆裡燒掉。人們圍著火堆蹦啊跳啊,祈禱新的一年裡身體健康、百病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