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臺上的紙衣服
2023-10-09 09:58:49
這棟樓房比較破舊,劉珊珊搬到這裡當然是圖省錢。這棟樓每一層走廊的盡頭都有一個露天的公共陽臺。劉珊珊租住在四樓,除了一至三樓住戶稍微多一些之外,四樓的住戶極少。
搬來的第二天是周日。早上起來,劉珊珊準備去陽臺晾一下衣服。她剛抱著衣服往陽臺走,卻發現有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站在離她不遠處,用非常怪異的眼神看著她。
「請問,你是想晾衣服嗎?」男人間道。「是啊。」劉珊珊回答。男人卻立即現出驚恐的樣子,道:「你能不能不在這個陽臺晾?你可以去其他樓層,三樓或者五樓都可以,就是不要在這一層!」劉珊珊不明就裡,道:「為什麼呢?」
男人皺起了眉頭,支支吾吾地道:「因為……我的妻子……總之,不要在四樓晾衣服就是了!」
劉珊珊覺得自己遇到了神經病,她不再說話,逕自抱著衣服朝陽臺走去,背後傳來男人的嘆氣聲。
晚上,剛從市動物園遊玩回來的劉珊珊去陽臺收衣服,立即感到不對勁兒——在自己的衣服旁邊,多出來一件白色的連衣裙。劉珊珊把自己的衣服收好,不經意間碰到了它。她的手開不由得發起抖來,因為她吃驚地發現,這件慘白的連衣裙,竟然是紙做成的!
劉珊珊趕緊抱著自己的衣服回房間,但是,心裡還是想著那件白色連衣裙。誰會把紙做的衣服放在陽臺? 她打開房門,把頭伸出門外,正好能夠看到陽臺。那件白色的連衣裙還在風中飄蕩,就像是一個人吊在那裡。
第二天,劉珊珊早上起床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陽臺上的連衣裙——它已經不在了。她問了一下鄰居李玲麗,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她一聽是這事兒,只說:「總之,你就記住不要在這一層的陽臺上晾衣服就是了。」劉珊珊忽然想到那個三十多歲的男人說過這話,問道:「那個人說他的妻子……他妻子到底怎麼了?」李玲麗說道:「這個說來話長,你就按他說的做就對了。」劉珊珊還想問什麼,李玲麗卻藉故有事躲開了。
深夜,劉珊珊有點餓了,就出門吃夜宵了。回來的時候,不經意間掃了一眼四樓的陽臺,卻發現不知什麼時候,那件連衣裙又重新掛在了那裡!這讓劉珊珊吃驚不小。她來到陽臺,把那件紙衣服拿下來撕得稀巴爛,把碎紙片一股腦兒全從陽臺扔下去,然後回了房間。
剛要上床睡覺,卻聽見有人敲門。劉珊珊看一下時間,是夜裡十二點整,她不明白誰這麼晚還會找自己。
她問一聲:「誰啊?」沒有人回答。劉珊珊又問了一次,外面還是靜悄悄的。她搖搖頭,決定回房睡覺。誰知剛轉身,房門又響了——沒錯,是有人在敲門。她脾氣有點不好,立即把房門打開,怒道:「這麼晚了還……」話沒有說完,因為門外什麼人都沒有。她剛要關房門,眼睛的餘光卻瞟到了陽臺——是一件紙做的白色連衣裙,它正在輕風中飄蕩著。那件被撕碎的連衣裙竟然回來了!
從那以後,劉珊珊再也不去四樓這個露天的陽臺晾衣服了,而怪事也沒再發生。但是,那件白色的紙衣服在她心中根本沒辦法抹掉,有時候連做夢都是那件連衣裙在自己眼前晃來晃去。她纏住李玲麗,非得問出個究竟來——原來,那個男人的妻子,經常在四樓的陽臺晾衣服。有一次下起了暴雨,他妻子急著去收衣服,但是因為陽臺是露天的,他妻子滑倒後從陽臺摔了下去。他當時正在外地出差,回家後見到的卻是妻子的屍體,從此,他就變得有點神經。他不害人,但是,誰要是到四樓陽臺晾衣服,他都會想到自己的妻子。他會阻止這些人,如果對方不聽他的話,他就會掛一條紙做的連衣裙——跟他妻子從陽臺摔下去那一天穿的衣服樣式一模一樣。久而久之,這裡的住戶誰都不想過多地談他的事情,更不會在這個陽臺晾衣服了。
劉珊珊不僅明白了紙衣服的事情,更斷定那天晚上敲門的肯定是這個男人。她回到四樓的時候正好看見他。她對他說道:「我知道你很愛你的妻子,但是,看到你這個樣子,她也會很傷心的。」男人用呆滯的眼神望著劉珊珊,突然轉過頭望向陽臺,他的肩膀一聳一聳的。劉珊珊趕緊回到自己的房間,因為她明白,男人是不願意女人看到他哭的,即使這個男人精神有點不正常。
三天之後,搬來了一個新租戶,也是租住在四樓。這個新租戶是一個二十二三的女孩,她住的房間正好就在劉珊珊的對門。搬來的當天晚上,劉珊珊與她攀談了幾句。她們互通了姓名,劉珊珊知道了她叫周萌。兩人又說了幾句話,就各自回屋了。關上房門劉珊珊才記起來,自己忘記提醒她不要在這一層樓的陽臺上晾衣服了。現在太晚了,如果專門過去敲門說這件事,好像過於正式了,而且會讓對方誤以為這件事很嚴重。她決定明天晚上回來之後,趁著跟周萌閒聊的機會再順便提一下這件事。
第二天晚上劉珊珊回來得比較晚,已是將近十二點了。她走到自己房門前掏出鑰匙開門,這時周萌的門開了;她是聽到鑰匙聲才判斷出劉珊珊回來的。周萌從自己房間裡衝出來,二話沒說就把劉珊珊抱住,說道:「珊珊姐,你總算回來了!我害怕!」
「害怕什麼?」
周萌的頭還是埋在劉珊珊的胸前,眼睛根本不敢看,只是伸出手指了一下陽臺那裡。只見在空曠的陽臺上面,一件雪白的連衣裙掛在那裡,它在迎著微風輕輕地擺動,像一個白色的女人在空中輕飄飄地左右搖晃。
劉珊珊很平靜地問道:「那件衣服是不是紙做的?」周萌忽然從劉珊珊懷裡掙脫開,驚訝地看著她,問道:「你怎麼知道?」
劉珊珊「咯咯」樂了:「你今天肯定晾衣服了,對不對?」周萌點點頭。劉珊珊便把事情的原委給她講了一遍。
但是周萌聽完之後卻陷入了沉默。劉珊珊以為她還沒從驚嚇當中完全回過神來,說道:「既然事情已經清楚了,就別再想,已經很晚了,早點睡吧。只要記住以後不要在這一層樓上晾衣服就行了。」說完她重新掏出鑰匙開自己的房門。
劉珊珊已經半個身子踏進了自己的屋子,回過頭來,她卻發現周萌還是呆呆地站在那裡,並且眼睛直勾勾地望著她,眼神非常怪異,盯得她毛骨悚然。
「珊珊姐!」周萌忽然緩緩地說道,「我今天把衣服抱出來的時候,也是有一個非常奇怪的人提醒我不能在這一層樓上晾衣服。但是,那個人不是你說的男人,而是一個女人……我問她為什麼不能。她吞吞吐吐地說,她的丈夫因為有一天下暴雨去收衣服,結果腳一滑從四樓摔了下去。而那天要收的衣服,就是一條白色的連衣裙……」
劉珊珊對此很是驚異。
因為周萌今天所經歷的事情,跟自己前幾天經歷的情節完全一樣,只是那個男人變成了一個女人。「一個說是因為他妻子,一個說是因為她丈夫……」劉珊珊想到這裡,不禁打了一個寒戰。
她突然瘋了似的敲起鄰居李玲麗的房門來。但是敲了很久,卻不見李玲麗出來。
房東聞聲趕來,他叼著一根劣質香菸,不耐煩地說:「這麼晚了敲什麼敲!」
劉珊珊平復一下自己的呼吸,向房東說道:「實在對不起,剛才有些激動。我只是想找個人,可能她不在吧。」房東走到她倆身邊,問道:「找誰?」
劉珊珊指一下鄰居的門,說道:「找住在這裡的李玲麗。」。
房東忽然張大了嘴巴,嘴裡叼著的半支煙像跳水一樣頭朝下栽倒在地上。他好容易才擠出一句話:「你說……什麼?李玲麗?隔壁這房間?」他慌慌張張地掏出已經被壓扁的煙盒,重新抽出一支塞進嘴裡。他用一次性打火機打了好幾回火,愣是沒點著,那支白色的菸捲在他嘴巴的作用下,好像在不停地顫抖。最後終於點著了,他深吸了一口煙,說道:「你們倆跟我來。」
房東把兩人領到自己的房間,說道:「你的隔壁已經很久沒有人住了,直到現在還是空著的。原先住著一對夫婦,女的就叫李玲麗,男的叫趙銘建。但是他們兩個人都已經死了……」
「什麼?」這好比晴天霹靂,震得劉珊珊腦袋嗡嗡直響。
房東說道:「趙銘建夫婦一年前搬到了劉珊珊的隔壁房間。兩人日子過得雖有些清苦,但很是恩愛。有一次趙銘建出差的時候,天突然下起了暴雨。當時四樓陽臺上掛著的就只有一件李玲麗的連衣裙,那件白色的裙子很珍貴,是趙銘建用半個月工資給她買的結婚紀念日禮物。我記得李玲麗還曾經很高興地跟我說過這件事。這樣一件衣服在暴雨天晾在外面,李玲麗當然很緊張。她從屋裡面衝出來去收衣服,慌張之中腳下打滑,結果李玲麗摔死了。而她的丈夫也沒能活著回來——趙銘建在回家的路上遇到車禍,結果也去世了。」
「不可能!」劉珊珊說道,「那她丈夫怎麼會知道她是怎麼死的?陽臺上的紙衣服是怎麼回事?我前兩天遇到的那個男人又是怎麼回事?還有李玲麗,前兩天我還跟她……」說到這裡,她突然之間一個字都吐不出來了。
房東嘆口氣,說道:「興許我想的比你們多一些。我覺得可能出現了這種情況,就是兩個人都死了,但是他倆都認為自己沒有死,只知道對方死了,所以……」
劉珊珊不敢再回自己的房間裡睡了,這天晚上她在周萌的房間裡,兩個人相擁而睡。
第二天劉珊珊就想搬走,但是她已經預交了一個月的房費,而自己只住了不到半個月。如果就這麼搬走,房租估計是不好退的。她是個精打細算的人,只好先湊合著住到月底再搬,不然就太浪費了。她跟周萌商量好了,兩個人就睡在周萌的房間,到時候一塊兒搬走。
但是,兩個人在一起戰戰兢兢地過了一個星期之後,突然決定不搬走了。因為她們從電視上看到新聞報導,說本市警方剛破獲一起特大毒品案。主犯是一男一女,兩個人先是把藏毒的地點設在一座很破舊的樓中的某個房間,之後在帶著毒品在郊區的廢棄磚窯裡交易的時候被警方一舉擒獲。而當鏡頭給這兩個犯罪嫌疑人拍特寫的時候,劉珊珊和周萌都失聲叫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