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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族精神的傳承與弘揚(是民族精神的接續傳承)

2023-10-22 03:52:28 3

本文為鐵凝同志在2022年8月24日政協第十三屆全國委員會常務委員會第二十三次會議學習講座時的講稿

▲ 鐵凝 王達 攝

去年,我們隆重慶祝了中國共產黨成立一百周年,今年,我們又將迎來黨的二十大。在這樣一個特殊的時刻,重新思考閱讀在我們個體人生、民族文化中所佔據的地位,所蘊含的價值,在我看來,是一件非常有意義的事情。

兩年前的2020年4月22日,對全國政協開展委員讀書活動作出重要指示。強調「全國政協開展委員讀書活動很有意義」「通過讀書學習增長知識、增加智慧、增強本領」。指出「希望運用好讀書活動這個載體,組織廣大政協委員多讀書、讀好書、善讀書,努力提高思想水平和能力素質,並努力帶動和影響各界別群眾開展讀書活動」。政協委員讀書活動是十三屆全國政協的一項創新性舉措,在汪洋主席的大力倡導和悉心指導下開展起來,書香搭臺,凝聚共識,加強中華兒女大團結。我從媒體上也了解到,兩年來,在全國政協黨組的直接領導下,委員讀書活動蓬勃開展,成效卓著,並且產生了好的「溢出效應」,不斷引領、有力推動了書香社會、學習型社會建設。

今年4月23日,在致首屆全民閱讀大會舉辦的賀信裡說,「閱讀是人類獲取知識、啟智增慧、培養道德的重要途徑,可以讓人得到思想啟發,樹立崇高理想,涵養浩然之氣。中華民族自古提倡閱讀,講究格物致知、誠意正心,傳承中華民族生生不息的精神,塑造中國人民自信自強的品格。」正如所說,閱讀是銘刻在我們這個民族基因裡的密碼,也是中華民族歷經艱難險阻而生生不息的力量所在。中國自古便有崇尚讀書的傳統。孔子說,「興於詩,立於禮,成於樂」;杜甫說,「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歐陽修說,「立身以立學為先,立學以讀書為本」;宋代理學家程顥說,「外物之味,久則可厭;讀書之味,愈久愈深」。如此種種,不勝枚舉;不止讀書人談讀書,在民間也有許多關於讀書的俗語代代流傳,深入人心,比如,我們都熟悉的「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千鍾粟,書中自有顏如玉」等等。可以說,讀書這件事,是從古至今無可辯駁的民族共識,在我們的價值體系裡向來就居於最高位置,對一個民族的興衰成敗具有不容忽視的影響。在這個意義上說,閱讀是有重量的,正如同,文學藝術有時比鋼鐵更強硬。

閱讀之重

2014年10月主持召開文藝工作座談會,當時,我也有幸在場,親耳聽到了讀書若渴的故事。他說,「我年輕時讀了不少文學作品,涉獵了當時能找到的各種書籍,不僅其中許多精彩章節、雋永文字至今記憶猶新,而且從中悟出了不少生活真諦。」當時,他在陝北農村插隊,聽說一個知青有《浮士德》這本書,就走了30裡路去借,而且一看就「愛不釋手」。這讓借給他書的人每到趕集的時候就傳話讓他還書。後來,那個知青又走了30裡路來取回這本書。在那次座談會上,還講到讀俄羅斯作家車爾尼雪夫斯基的《怎麼辦?》,書中一位職業革命家為鍛鍊意志,睡覺時故意睡在釘子床上。他被深深震撼,便也學著書中人物,把褥子拿掉,直接睡土炕。的讀書故事深深打動了在場的我們,勾起了我的回憶。那個年代,書是我們生命中不可或缺之重。我還記得上小學二三年級的時候,學校停課,無書可讀。父母都被集中到五七幹校勞動改造,那時誰家都不敢藏書,我有個任務就是推著小車去賣書。那時,去廢品站賣書也要排很長的隊。但對少年的我來說,那種排隊就是一個偷著搶著讀書的好機會。第一次看《靜靜的頓河》,就是在賣書的行列裡。我一邊讀書,一邊盯著前邊緩緩移動的隊伍,心想收廢品的動作慢些再慢些,就讓我把這本書讀完吧!每次輪到我時,我又推著小車排到隊尾,直到前邊的人都走盡了,我不得不把那一車書都交給廢品站。那次賣書,給我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因為第一次有了特別心疼的感覺。後來,在保定讀中學的時候,學校對面有一個造紙廠,造紙廠裡有很多回收來準備造紙的堆成山的書。班裡一些調皮的男生,經常從窗子裡鑽進去偷書玩,我知道了,就借來看。那些書裡有很多都是世界名著,有的書太好了,我乾脆就不還了,據為己有。

其實這也是我們這一代人永不能忘的集體記憶。20世紀70年代末到80年代末,隨著改革和開放,曾經呈現過一種集體性的閱讀大潮。文學率先為壓抑太久的國人搭建了一條宣洩情感、寄託熱望的通道。曾經出現過千百萬人奔走相告,爭讀一篇小說的時光。也曾經有人在圖書館把喜愛的、又十分搶手的一部幾萬字的小說手抄下來,為的是可以反覆閱讀。那時你走在街上,看到排隊的人最多的地方一定是新華書店。用如饑似渴來形容當時中國人對閱讀的熱望實在是不過分的。這是一種集體狂歡式的閱讀運動,山河依舊,百廢待興,精神世界愈加活潑,閱讀的領域也快速擴大。除了文學,人們還迫切需要用各種新知識充實自己,武裝自己,獲得機會,改變命運。正所謂開卷有益。「頭懸梁,錐刺股」的典故在20世紀80年代亦有重演。我認識的一位記者當年是煤礦工人,他就是在挖煤的間隙,在陰潮、黑暗的巷道裡,借著安全帽上的礦燈,苦讀了上百本中外名著。也還有不計其數的大學生,因為珍惜來之不易的學習環境,夜夜超負荷閱讀,造成終生眼疾。

我的一位親人,在同樣的時代背景下,在從城市到鄉村接受再教育的歲月裡,勞動之餘,倚靠著田野上的草垛通讀了馬克思的《資本論》和《列寧全集》,那些大書陪伴他度過了沉悶的青春期。問他當時為什麼讀它們,他只說是因為喜歡。今天想來,類似上述的閱讀實在是一種誠樸的熱愛。熱愛著,不期而至的閱讀收穫便格外寶貴和難忘。難忘的還有一種沉入心底的重量。

在這裡講述20世紀80年代,並非因為那特殊的歷史背景給了中國作家一種空前的卻並不牢靠的特殊地位,我回憶的是整個社會對待閱讀的那份誠懇和鄭重,以及帶有幾分純真的激情。那個年代的閱讀,飽含著重量,它光明正大,來勢猛烈,因此這重量甚至是有聲音的,它鏜鏜作響,使中國20世紀80年代的文化品質有了某種異乎尋常的嘹亮音色。這音色沉澱在我們的文化中,繚繞不絕,至今還發揮著深刻的影響。

這讓我想起了另外一個故事。同志們都知道,經過艱苦卓絕的努力,我們取得了脫貧攻堅戰的全面勝利。在這個過程中,中國作家協會也派出幹部去掛職,投入脫貧攻堅工作。我的一個年輕同事,被派到甘肅臨潭縣池溝村擔任駐村第一書記。他回來告訴我,報到的當天就去了村裡的小學。三層樓的小學是山上的村民搬遷至山下時一併修建的。在如此貧困的地方能有一所嶄新敞亮的學校,實屬珍貴。但是作為圖書室的房間卻空蕩蕩的,僅有幾摞舊書堆在牆角,適合小孩子閱讀的很少。他萌生了要給孩子們建一個像模像樣的圖書室的想法。他與中華文學基金會聯繫,根據小學生的需求精心挑選了一批圖書,當孩子們看到圖書時一下子沸騰了。陶行知先生說:「鄉村教育是立國之大本。」對於偏遠山區的孩子們來說,閱讀,或者說書籍,本身就是普通教育的一部分,甚至是很重要的一部分。閱讀,使我們有機會通曉知識,振作精神,完善人格,發展自我。正是深知這一點,這位第一書記向文學界喊話,發起了助學活動。一批批書的包裹和一批批作家陸續來到大山深處。作家們為十所村小學、幼兒園創建、完善了圖書室,還為周邊六個村子建了農家書屋。這些工作或許是微小的,但卻讓我看到,那些圖書宛如一點點火光,照亮了那些村子。若干年後,當這些孩子們走出鄉村,用自己的所學建設鄉村、報效國家的時候,會不會想起那個時刻,那個心靈被圖書照亮,前路清晰的時刻。有學者曾經這樣說:一個民族對文學的親近程度,決定著這個民族整體素質的高低。這裡我想說,一個民族對閱讀的親近程度,決定著這個民族整體素質的高低。我甚至想說,今天,中華民族向世界展現的是一派欣欣向榮的氣象,正以不可阻擋的步伐邁向偉大復興,是不是也有閱讀潛在的功勞?

這裡我想起了我們熟悉的作家馬烽,不久前我們紀念了他的百年誕辰。1945年,年輕的馬烽和西戎在《晉綏大眾報》上連載《呂梁英雄傳》,那些日子裡,鄉村裡識字的人拿著報紙走過田間地頭,不識字的老鄉圍在他們身邊,津津有味地聽著報紙上最新的精彩故事。有時,鄉親們會簇擁著馬烽,追問小說後續的情節直到第二天的太陽升起。這是一部抗日的傳奇、民族的史詩,但對鄉親們來說,這寫的就是他們自己的事,他們能夠從中認出自己,由此體認生活的意義,增強戰鬥的信心,喚起的是最普通百姓的家國情懷。

另一位著名現代詩人田間,抗戰期間在延安創作的一首街頭詩《假使我們不去打仗》,簡潔明快地吶喊出中國人不願做奴隸的反抗精神。詩句簡單、直白,卻極具震撼力,至今讓我難忘:

假使我們不去打仗,

敵人用刺刀

殺死了我們,

還要用手指著我們骨頭說:

「看,

這是奴隸!」

與這些揭露日本侵略罪行、鼓舞人民鬥志的街頭詩同時出現的還有「槍桿子詩」,即詩人們把短詩抄寫下來貼在戰士的槍託上,鼓舞士氣。我曾讀到許多當年的戰士的回憶文章,講到他們是如何讀著槍桿子詩、昂起中國人不屈的頭顱,奮起抗擊侵略者。當年閱讀這些詩句的戰士和百姓,並非想到將來要做詩人,但由這種閱讀激發出的中國人民精神深處熱愛和平、堅韌頑強、不屈向上的氣概彌足珍貴。至此我們也更加理解為何聞一多把田間稱作「時代的鼓手」。

說到這裡,我想定義一下我所說的閱讀。我談的是閱讀,而不僅僅是「看書」。這不單純是書面語和口語的差異。儘管,在網絡時代,在網頁擠佔書頁、讀「屏」多於讀書、紙和筆遜位於光和電、機器的規則代替著漢字的規範、數字的操作顛覆了鉛字的權威、「輸入」代替著書寫的潮流中,在「拇指文化」無限深入人群的今天,在消費的欲望熱烈擁抱大眾的背景下,「讀」和「看」的界限似乎日漸模糊起來。技術的戰車把新媒介——數碼技術送進人間,使昔日「紙面」凝聚的諸多藝術的神性不斷被「界面」的感覺顛覆和碾軋。眼睛在網上快速、便捷的「暴走」替代著以往細嚼慢咽似的傳統閱讀。但是,我更鍾情於閱讀。我總覺得,「看」代替了「讀」,損失的是時間的縱深和歷史的厚重。人在獲得大面積爆炸性信息的同時,也會有某種難言的失重感。閱讀是有重量的。它意味著專注、深度和付出。閱讀不是被動的無所作為,恰恰相反,它召喚全身心的投入。

閱讀的歡愉之美

如前所說,閱讀是有重量的精神運動,這重量讓我們對閱讀的重要毫不懷疑。但當我們凝神閱讀那重的一面時,或許也不該忽略閱讀的「輕」,這「輕」可能包括了看似無用的並非刻意的閱讀。

選擇是極其困難的事情。我跟朋友開玩笑說,其實圖書城是最「打擊」寫作者的地方。邁進圖書大樓,鋪天蓋地全是書,現在網購也十分方便,書海已經茫茫。市場銷售最好的書往往更靠近生活的實用。人們仿佛更願意讀那些「有用」或立刻有用的書。我想起季羨林先生的一段話。據說,當年有人問季老在研究什麼,他說研究東方文學。又問:您這樣大年紀,研究東方文學有什麼用呢?季老回答說,世上有很多的學問,不一定是立刻有用的。但是對有些人來說,知道也很重要。有些學問是你應該知道的。事實上,在各種各樣的閱讀中,閱讀文學作品似乎是最無用的一種,尤其在今天。但是,對於有些人來說,文學似乎又是不可或缺的

我留心過在不同場合提到的他曾經閱讀的書。在陝北的七年,他想方設法尋找莎士比亞的作品,並讀了莎翁一系列悲、喜劇劇本。他說,「莎士比亞筆下跌宕起伏的情節、栩栩如生的人物、如泣如訴的情感,都深深吸引著我。年輕的我,在當年陝北貧瘠的黃土地上,不斷思考著『生存還是毀滅』的問題,最後我立下為祖國、為人民奉獻自己的信念。」還特別提到海明威,他說,「海明威《老人與海》對狂風和暴雨、巨浪和小船、老人和鯊魚的描寫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影響如此之深,以至於他第一次去古巴,專程去了海明威當年寫《老人與海》的棧橋邊。第二次去古巴,去了海明威經常去的酒吧,點了海明威愛喝的朗姆酒配薄荷葉加冰塊。他說,他想體驗一下當年海明威寫下那些故事時的精神世界和實地氛圍。用不著舉更多的例子,我們都能看出來,文藝,特別是文學,在的閱讀譜系裡佔據了重要的位置。每每談起,他都如數家珍

對我來說,文學意味著打開了一個新世界的大門。在20世紀70年代,我讀到一部尚未賣掉、被家中大人偷著藏起來的書,是法國作家羅曼·羅蘭的《約翰·克利斯朵夫》。記得扉頁上的題記是這樣兩句話:「真正的光明決不是永沒有黑暗的時間,只是永不被黑暗所淹沒罷了;真正的英雄決不是永沒有卑下的情操,只是永不被卑下的情操所屈服罷了。」這兩句話使我受到深深的感動,一時間我覺得這麼偉大的作家都說連英雄也可以有卑下的情操,更何況我這樣一個普通人呢。更重要的還有後面一句:「永不被卑下的情操所屈服罷了」。正是這兩句話震撼了我,讓我偷著把我自己解放了那麼一小點又肯定了那麼一小點,並生出一種既鬼祟又昂揚的豪情,一種衝動,想要去為這個世界做點什麼。所以我說,《約翰·克利斯朵夫》在文學史上或許不是一流的經典,但在那個特殊年代,對我的精神產生了重要影響,我初次真正領略到文學的魅力,這魅力照亮了我精神深處的幽暗之地,同時帶給我隱秘的歡樂。

那時讓我難忘的,還有《聊齋志異》。讀《聊齋》,覺得書中的那些狐狸,那麼活潑、聰慧、率真、勇敢而又嬌憨,那麼反常規,作者蒲松齡有那麼神異、飛揚、趣味盎然的想像力,他的那些充滿人間情味的狐仙實在是比人更像人。她們打破了中國封建時代少女不能笑、不敢笑,甚至不會笑的約束和規矩,她們灑脫而又明亮的性情,她們的悲喜交加的纏綿故事,為我當時狹窄的灰色生活開啟了一個秘密的有趣味的、又不可與人言的空間。《聊齋志異》不僅是中國古代短篇小說的巔峰之作,在世界短篇小說之林也有一席之地。你從中能讀出中國人獨特的幽默、智慧和超拔想像力。我要說,這就是在我的青春期文學給我的恩澤,它沉入我的心底,既甜蜜又酣暢。

從那時起,我以各種可能的方式陸續讀到託爾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普希金、普寧、契訶夫、福樓拜、雨果、歌德、莎士比亞、狄更斯、奧斯汀、梅裡美、司湯達、卡夫卡、薩特、伯爾、海明威、厄普代克、川端康成等等。雖然那時我從未去過他們的國度,但我必須說,他們用文學的光亮燭照著我的心,也照耀出我生活中那麼多豐富而微妙的顏色——有光才有顏色。而中國唐代詩人李白、李賀的那些詩篇,他們的意境、情懷更是長久地浸潤著我的情感。品貌各異的閱讀帶給我最大的益處,是我不必預先接受評論家或媒體的論斷,我以不帶偏見的眼光看待世界上所有能被稱之為經典的文學。我並不指望這樣的閱讀立即對學業、職業生效,但這看似無用的輕盈的閱讀其價值恰在於閱讀心境的解放,和由此而來的身心放鬆的快樂。這裡的「輕」不是輕浮,一切都會留下痕跡,我們沉重的肉身會因某些時刻「無用」的閱讀而獲得心靈的輕盈和潔淨,這樣的閱讀不是生存甚至生計的必須,你的氣質在變化,你的人格在完善,這何嘗不是一種更高的境界呢。

從這個意義上說,比起作家這個身份,我更在意自己的另一個身份——讀者。甚至,我可以說,幾乎所有作家都經由讀者這一橋梁才能抵達。而每一個讀者,當他拿起筆來,想要寫點什麼的時候,他可能就是明天的作家。正是在不間斷地閱讀過程中,我更加確信文學的價值。今天的社會為什麼需要文學?今天的讀者為什麼要讀詩和小說?也許那是因為文學能夠呼喚出潛伏在你心中諸多你所並不深知的情緒,從而激起你多樣的思想或某些隱秘的美感。從古至今,人世間一切好的文學之所以一直被需要著,原因之一是它們有本領傳達出一個民族最有活力的呼吸,有能力表現出一個時代最本質的情緒,它們能夠代表一個民族在自己的時代所能達到的最高的想像力

關於經典和當代

有時我會被問到,到底應該讀什麼樣的文學作品?在今天這個物質十分豐裕的時代,即使將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都投入到閱讀中去,終其一生,究竟能讀多少書呢。我想,可能數字也是非常有限的吧。正像有人說的:選書好比選朋友。在今天,重要的已不是無書可讀,而是選擇什麼樣的書來讀。

對於我來說,一個答案是讀經典。美國耶魯大學有位叫哈羅德·布魯姆的學者,他曾經就談起過我們需要經典的原因。他說,「我們擁有經典的原因是生命短促且姍姍來遲。人生有涯,生命終有竟時,要讀的書卻前所未有地多……從荷馬到弗洛伊德、卡夫卡及貝克特,經歷了近3000年的旅程。但丁、喬叟、蒙田、莎士比亞及託爾斯泰是這一旅程所必經的深廣港口,每一位作家都足夠我們以一生的時間去反覆閱讀,實際的難題在於每次廣泛的一讀再讀都要排除掉一些東西。於是,一項測試經典的古老方法屢試不爽:不能讓人重讀的作品算不上經典。」這也是許多人所認可的。義大利小說家卡爾維諾,在中國影響很大。他甚至專門寫了一篇《為什麼讀經典》的文章,裡面提出了許多有趣而不乏真知灼見的觀點。譬如,他說,「經典是那些你經常聽人家說『我正在重讀……』而不是『我正在讀……』的書」。看,在這一點上,他與布魯姆殊途同歸。重讀,意味著被歸為經典的書是禁得起一讀再讀的,甚至每一遍閱讀都有與人生經驗相匹配的發現,都會產生獨特的滋味和意義。它的意義是如此深邃豐富,永遠不會耗盡它所要向讀者講述的一切。

經典代表本民族性格的全部情感,是普遍性的,具有與時間抗衡的力量。中國舊日的教育,可以說,整個就是閱讀經典的教育。當小小孩童念出「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的詩句的時候,我總是被深深地打動。這樣一輪明月,它的清輝,灑在一代又一代中國人的心上,將我們緊緊地聯繫在一起。一個在唐詩宋詞裡浸潤過的人,心靈會更豐富。它讓我們自如地與那些有著很高文化修養的古人進行心靈的對話,並在對話的過程中,提升我們對人生的體驗和理解。還有《紅樓夢》,這部代表中國古典長篇小說的巔峰之作,在許多中國人心目中幾乎是一本無所不包的書,紅學家吳世昌曾經用一句詩來評價它:「紅樓一世界,世界一紅樓。」這大概就是文學經典的力量吧。其實若把文學簡單分為兩類,只有好的和不好的。而所有好的文學,不論是從一個島,一座山,一個村子,一個小鎮,一個人,一群人或者一座城市、一個國家出發,它都可以超越民族、地域、歷史、文化和時間而抵達人心。

讀什麼書,另外一個答案,我想還是要讀一讀中國當代文學。或許有朋友要說,在這個億萬信息唾手可得的時代,在這個現實似乎更加五光十色、更富戲劇性的時代,我為什麼還要讀當代人創作的當代文學?因為,當代文學是活生生的,是以我們生活其中的現實為材料,以當代人的思想、情感為養分創造的。它來源於當下沸騰的、火熱的生活,但又是在一個更高的尺度上,以一個整體性的視角看人、看事、看待時代和社會。正所謂,我們熱愛生活,更愛被創造過的生活。疫情以來,大家共同的強烈感受是:一方面,人們好像覺得面臨的是一個不確定的世界,一切想法都在搖搖晃晃中,但是另一方面,很多人又都很堅持自己的想法,個個認為自己真理在握,似乎誰也不能說服誰。閱讀當代文學,意味著我們有機會闖入他人的心靈世界,去打破固有的、僵化的認識,體味和思索他人的真理。這是非常重要的。文學是有這種超越性的力量的。比如,當某個短視頻在社交網站上流行的時候,人們想到的是餘華的長篇小說《活著》,認為這部小說以更精妙的方式表達了對生活和生命的認識;比如,當人們紛紛感慨「未來已來」時,劉慈欣已經構建了雄渾闊大的宇宙圖景,並投射到我們的現實生活中。再比如,今年年初,感動了許多人的電視劇《人世間》,就改編自梁曉聲的長篇小說《人世間》。這部小說講述了一代人在偉大歷史進程中的奮鬥、成長和相濡以沫的溫情,塑造了有情有義、堅韌擔當、善良正直的中國人形象群體,獲得了第十屆茅盾文學獎。《人世間》2019年獲得茅盾文學獎後,一年內發行16萬套,同名電視劇熱播後,小說再次熱銷,據中國青年出版社消息,今年上半年即發行70萬套,成功實現了從專業化「文學閱讀」向廣泛社會閱讀的效應轉化。

又如2021年建黨百年之際的熱播電視劇《覺醒年代》,同年12月編劇龍平平又出版了同名長篇小說,目前該書發行突破8萬冊,已成暢銷書。據京東圖書2022年中總榜統計,上榜的30種圖書中,文學圖書類佔9個席位,並壟斷了金、銀、銅榜,由此也可見其長盛不衰的生命力。觀眾和讀者為什麼在看完這些影視作品後還會再去買書來讀呢?我想,讀者是願意通過閱讀來尋找活在文字裡的人物形象,來感受文學敘述本身的情感和魅力。我舉了長篇小說的例子,事實上,當代作家在中短篇小說、詩歌、散文、報告文學都有毫不遜色於世界文學的成績。就在這個時候,中國作家協會正在評選第八屆魯迅文學獎,我相信,評選出來的作品會為我們理解生活、認識世界打開新的視野。同時,讀者的信任也不斷提醒我和我的同行們,必須始終葆有對文學的敬畏。我們相信,文學承載理解世界和人類的責任,對人類精神的深層關懷。它的魅力在於我們必須有能力不斷重新表達對世界的看法和對生命新的追問;必須有勇氣反省內心以獲得靈魂的提升。如此,文學才能成為人類在認識自我的追尋中富有價值的寶藏。今天,在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新徵程上,如何把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活水引入當代,如何以健康、向上、精湛、有力的作品凝聚人心,激發全體中華兒女創造美好生活的蓬勃偉力,是中國作家、藝術家正在實踐的重大課題

有人類學家告訴我們,假如人類的平均壽命以小時來計算,以長壽者為例,大約是65萬個小時左右。《論語》中也有這樣的句子:「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是啊,時光是挽留不住的。但是,當我們有能力親近閱讀、親近世界上所有的好書的時候,也許我們內心將產生創造時光的力量,我們的生命也因此而雙倍地延長。讓我們相信,在每一時刻都有不可計數的信息沿著光纖飛奔的當今世界,閱讀依舊沒有成為人類頹敗的嗜好;讓我們共同讚美和熱愛閱讀,敬仰那些不斷擦亮我們心靈的智慧之書,它會使精神歡愉,使靈魂有光,使天地溫暖,使生命芬芳。

原文刊登於2022年8月29日《人民政協報》第11版文化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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