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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藥引

2023-10-14 08:14:09 4

    明朝嘉靖年間,江南涇縣城裡有一位姓林的郎中,醫術非常高明。這天上午,林郎中正在家中忙著為病人診治,一位衙役忽然走進屋來,說盧知縣病了,請他去一趟縣衙,為盧知縣診治。
    林郎中皺了皺眉頭,他沉吟了一會兒,然後跟在衙役的身後,趕到了縣衙。盧知縣躺在床上,手捧著腦殼,嘴裡不停地哼哼著。原來,盧知縣剛才忽然頭疼起來,並且越疼越厲害,於是,他趕緊派出衙役,去請林郎中。
    一番望聞問切之後,林郎中開了藥方,然後對盧知縣道:「知縣大人,這個方子需要一種藥引,如果沒有那種藥引,藥力便不能被引發出來,您的頭疼之疾便不能被治好。」
    盧知縣不耐煩道:「林郎中,不管何種藥引,你只管說出來,這天底下,沒有本大人弄不到的藥引!」
    林郎中道:「知縣大人,其實這種藥引也不難弄到,您只需派人在本縣弄一隻鬥雞,將它燉成湯,然後將雞湯倒入藥罐中,與藥材一起燉成藥湯便可。當然,那鬥雞越強壯、鬥技越厲害,效果便會越好!」說著,林郎中告辭走了。
    盧知縣連忙派出一位衙役,去藥鋪抓藥,另一位衙役小心翼翼地問道:「老爺,那藥引該上何處弄呢?」
    盧知縣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忽然把大腿一拍,對那衙役道:「你快帶幾個人,趕到馬員外家,將他家最強壯、鬥技最厲害的那隻鬥雞弄來,給我做藥引!記住,那隻鬥雞的頭頂上,有一小撮白羽,別弄錯了!」
    馬員外喜歡鬥雞,家裡養了一大群,上個月,在涇縣城裡,剛剛進行了一場鬥雞比試,馬員外的一隻鬥雞奪得了頭名之譽,讓馬員外覺得自己分外光彩,曾有人出價五百兩銀子,想買下那隻鬥雞,但馬員外哪裡肯賣?他說:「這隻鬥雞是我的心肝寶貝,給多少銀子,也不賣!」
    比試鬥雞的那天,盧知縣也曾去瞧過熱鬧,馬員外的那隻奪得頭名的鬥雞給他留下的印象非常深刻,他清楚地記得,那隻鬥雞的頭頂上,有一小撮白色的羽毛。
    馬員外住在城東,不一會兒,那位衙役便領著幾個人,趕到了馬家,把盧知縣病了,需要馬家最強壯、鬥技最厲害的鬥雞做藥引一事,說了一遍。馬員外聽了,眼珠子不禁轉了轉。
    平日裡,馬員外與盧知縣走得很近,多年來,他沒少巴結盧知縣,可如今,讓他把自己家中最好的鬥雞,送給盧知縣做藥引,他卻一萬個捨不得,他想,如果我把那隻最好的鬥雞,送了出去,那麼以後,我去哪裡才能尋到那麼好的鬥雞?在以後的鬥雞比試中,我靠啥掙得臉面?因此,我不如用一隻尋常的鬥雞,糊弄一下盧知縣,反正,估計藥效也差不多!
    主意拿定,馬員外去了一趟雞屋,親手提來一隻鬥雞。對那位衙役說:「這便是我家最強壯、鬥技最厲害的鬥雞,你快拿去給知縣大人治病吧!」
    衙役仔細一瞅那隻鬥雞,道:「馬員外,這哪裡是你家最厲害的鬥雞?你可別想拿它來糊弄知縣大人,知縣大人說,那隻最厲害的鬥雞的頭頂上,長著的那一小撮白羽毛真漂亮!」
    馬員外這才想起,上個月比試鬥雞,盧知縣曾前去瞧過熱鬧,而且,盧知縣還是被他親自邀請過去的呢!
    馬員外沒了法子,他只得狠狠心,親自把那隻鬥雞提了過來。衙役仔細驗看過那撮白羽毛後,點了點頭,然後捉著那隻鬥雞回縣衙去了。望著一行人遠去的背影,一時間,馬員外不禁呆若木雞。
    那隻鬥雞被燉成了藥引。盧知縣喝了十多天的藥湯,頭疼減輕了許多,不禁暗想,林郎中果然名不虛傳,他的藥方果然開對了路子,只是不知,我這頭疼之疾,到哪天才能痊癒?


    想到這,盧知縣連忙讓衙役叫來林郎中,把自己心中的疑問,說給林郎中聽了,林郎中吃了一驚,道:「知縣大人,按藥理說,您喝了這麼多天的藥湯,病應該早就好了。如今,您的頭疼還未完全消失,那就說明,那藥引子未能完全將藥效給引出來!」
    盧知縣詫異道:「林郎中,我可按你說的,讓衙役把本縣最厲害的鬥雞給捉了來,燉成了藥引,你咋說問題出在藥引上呢?」
    林郎中搖搖頭,道:「我的意思是說,我原以為,拿鬥雞做藥引,應該能很快就能治好您的頭疼之疾,現在看來,必須換一種更有效果的藥引,才能很快治好您的病。」
    盧知縣忙問:「哪種藥引?」
    林郎中道:「這種藥引是牡丹花的花根,而且,花開得越鮮豔,花根便越有效果!」
    盧知縣點了點頭。林郎中又開了一張藥方,然後出門走了。一位衙役臉上露出為難之色:「老爺,本縣非牡丹花的產地,據小的所知,本縣好像沒有人家種植牡丹花。若是去外地購買牡丹花的花根,需要不少時日,要是因此耽誤了您的病情,那可就糟了!」
    盧知縣胸有成竹:「哪用去外地購買?本縣的鄭員外家,就養著一盆牡丹,每年,它的花都開得特別鮮豔,用它的花根做藥引,肯定非常有效果!你快去鄭員外家,把那盆牡丹的花根,給我取來!」
    鄭員外住在城南。那位衙役領著另外幾位衙役,很快便趕到了鄭家。鄭員外聽完衙役們的來意,頓時為難起來。
    也難怪鄭員外感到為難,他喜歡養花,尤其喜歡那盆被他養了十多年的牡丹。每年牡丹花開的時節,鄭員外除了自己美美地觀賞之外,還要邀請許多親朋好友,前來觀看,而且每年,他都不忘邀請盧知縣,趁機巴結巴結。而現在,他後悔死了,心想:「唉,這些年,我要是一回都不邀請盧知縣前來賞花就好了,那樣,他就不會知道我家有一盆牡丹花了!現在,他要用它的花根做藥引,這可如何是好?這是要剜我的心頭肉啊!」
    幾位衙役見鄭員外的臉色難看得像豬肝,知道他捨不得,便一起圍住了那盆牡丹。鄭員外只得揮了揮手,讓幾位衙役把那盆牡丹搬走了。
    見衙役們搬來了牡丹,盧知縣高興壞了,他連忙命人挖出花根,與藥材放在一起,燉成了藥湯。
    盧知縣又喝了十來天的藥湯,感覺頭疼的症狀又減輕了不少,但還沒有徹底消失,便命人叫來了林郎中。林郎中又給盧知縣來了一番望聞問切,然後道:「知縣大人,您的頭疼之疾確實頑固,看來,拿牡丹花的花根做藥引,效果還不夠,必須再換一種藥引,只是,這種藥引非常難尋!」
    盧知縣道:「林郎中,不管哪種藥引,你只管說出來,只要這世間存在,本大人就一定能尋得到!」
    林郎中道:「那種藥引,是人的黃頭髮,但一般的黃頭髮絕對不能做藥引,一定要用那種光澤好、彈性好的黃髮,光澤越亮、越有彈性的黃髮,效果越好!知縣大人,您若是能尋到那樣的黃髮做藥引,草民包您藥到病除!」說著,林郎中再次開了一張藥方。


    林郎中走了。一名衙役道:「老爺,用黃頭髮做藥引,這事太好辦了,我這就上街去,看見有黃頭髮的人,替您扯幾根,便妥了!」
    盧知縣卻把手一搖,道:「上街隨便扯幾根哪成?一般百姓,特別是窮苦人家的黃髮,因為缺乏營養,肯定光澤暗淡、沒有彈性,哪能用來做藥引?只有那富庶之人,由於吃得好、喝得好,發色才會發亮、發質才會彈性好。我知道有一個人,不但頭髮黃,而且色澤亮、彈性好,那個人就是孫員外!你們快去找他,讓他剪下一撮頭髮!」
    孫員外住在城北,很快,衙役們便趕到了孫家。孫員外與盧知縣也常有來往,衙役們原以為孫員外,一定會痛痛快快地滿足盧知縣的要求,可誰知,衙役們勸說了半晌,孫員外卻說啥也不肯剪頭髮,還說他的頭髮受之於父母,除了剃頭,絕對不能剪下一撮,盧知縣要是想要他的黃髮,除非等到他剃頭之時。
    衙役們只得空著手,回縣衙交差,盧知縣差點蹦了起來:「等他剃頭之時?我治病竟要等?」說著,他讓衙役吩咐廚房,準備一桌豐盛的酒席,說他要請孫員外喝酒。衙役們感到很是不解:孫員外不肯剪黃頭髮,盧知縣咋還請他喝酒?盧知縣的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半個時辰後,孫員外前來赴宴,並送給了盧知縣一包銀子。此時的盧知縣,眼裡哪有銀子,酒過三巡,他把手一揮,讓幾位衙役按倒了孫員外,並從孫員外的頭上,剪下了一大撮黃頭髮。原來,盧知縣請孫員外喝酒,只是想趁機強行剪下他的黃頭髮而已。
    盧知縣讓人將那撮黃頭髮,與藥材放在一起,燉成了藥湯。神奇的是,這回,他只喝了三天湯藥,頭疼之症就痊癒了。
    這事很快就在大街小巷裡傳開了。百姓們都說,林郎中的醫術真是高明,雖然他開出的藥引很有些奇怪,可他確實治好了盧知縣的病。
    這事傳得越開,有三個人就越感到心裡頭窩火,這三個人是:馬員外、鄭員外、孫員外。三位員外是連襟,這天,馬員外、鄭員外去孫員外家中喝酒,喝著喝著,他們說起了盧知縣治病一事,並越說越氣憤,說他們雖然多年來,送給過盧知縣不少的銀子,但盧知縣卻一點兒也不講情面,奪去了他們的心愛之物,特別是孫員外,說他的頭髮被衙役剪得像亂雞窩,真是奇恥大辱,這個仇,一定要報!
    三位連襟中,數孫員外的點子多,馬員外、鄭員外平日裡都聽他的,他倆忙問孫員外,有啥報仇的好辦法?孫員外道:「咱們仨人把各自所知道的,盧知縣所幹下的貪贓枉法之事,一一寫在紙上,寫成一份匿名的狀紙,並悄悄將狀紙扔進宣州府衙門,讓知府大人查辦盧知縣!」
    匿名狀紙當天便寫好了。第二天,孫員外派人將狀紙悄悄扔進了宣州府衙門,宣州知府看了狀紙後,派人查起盧知縣來。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盧知縣很快便覺察到,宣州知府正派人查他,他暗暗一查探,很快便得知自己之所以被查,是因為馬、鄭、孫三位員外寫了匿名狀紙,於是,他派出衙役,拿下了那三位連襟,要治他們多年來的坑蒙拐騙、欺行霸市之罪。可還沒等他升堂審案呢,已查到證據的宣城知府,就領著一幫捕快、衙役,趕到了涇縣,拿下了盧知縣。
    公堂之上,狗咬狗一嘴毛,盧知縣、馬員外、鄭員外、孫員外的罪名,被查證屬實,全都下了大獄。
    消息傳到林郎中的耳中,他不禁開心地笑了起來。原來,盧知縣一向貪贓枉法,那三位連襟一向坑蒙拐騙、欺行霸市,四人狼狽為奸,不知有多少百姓吃過他們的苦頭,卻敢怒不敢言。盧知縣得了頭疼之疾,林郎中本不想替他治病,但仔細一想,覺得這倒是個懲治他們的好機會,於是,他對盧知縣說,要想治好病,必須要有藥引。其實,那三樣藥引,對醫治盧知縣的病,根本沒有益處,林郎中之所以讓盧知縣弄到那三樣藥引,只不過是想藉此讓盧知縣激怒那三位連襟,從而讓他們狗咬狗……那麼,為何盧知縣起先喝藥沒能將病完全治好,後來病卻完全被治好了呢?原因很簡單:林郎中前兩次所開的藥方,藥材都減了量,第三次的藥方,才開了足量的藥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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