湊啊湊啊湊齊了

2023-10-05 17:54:39

　第一隻青瓷罐子

　　今天說的是一個青瓷罐子：那個罐子的外形並不是很奇特，典型的圓肚方底，罐子身上繪著一枝春蘭；罐口很大，能裝下一隻七八斤重的西瓜，估計是明清時的東西。

　　罐子的主人叫一撮毛，是個扒手，因為盜竊被判了三年。這天，監獄放風，一撮毛正對著一幫犯人吹噓他當年的「輝煌史」，不知不覺就扯到了那隻罐子上。

　　「你們知道那隻罐子我是怎麼得來的？」一撮毛問。其中一個犯人揶揄說：「你這三隻手的東西，不是偷的，還能是你祖宗留給你的？」這人的話一出口，其他犯人都嘻嘻哈哈地笑起來。

　　一撮毛一撇嘴：「什麼叫偷？那叫『順』來的。」順是扒手的行話，一撮毛說，當年順那隻罐子時，還出了個笑話。當時，一撮毛盯上了一條老胡同，那條胡同都是以前的老宅子，老屋老牆老家什。一撮毛想，從裡面或許能偷到什麼值錢古董，因此他一連幾天，在胡同四周轉悠、踩點。這天，一撮毛轉悠到一扇黑油大門前，突然聽到院子裡有人爭吵。他從門縫眯眼一瞧，發現院主人捧著個青瓷罐子，正跟一個收古董的販子討價還價。院主人說那罐子是個寶貝，張口就要一萬，古董販子卻只肯出三千，兩人爭執不下，弄得不歡而散。

　　一撮毛心想，這真是想睡覺，天上就掉枕頭。那青瓷罐子品相純正，一瞧就是好東西，好，你們不是一個嫌錢少，一個嫌罐子貴嗎？老子今晚就讓你們財物兩失。

　　當晚，一撮毛決定去行竊。誰料，他半夜剛溜進胡同口，就見對面有個黑影慌慌張張地奔來。走到眼前，發現那人正是白天來收青瓷罐子的古董販子。只見那人懷裡鼓鼓囊囊，好像藏著什麼東西。一撮毛靈機一動，假裝醉漢，搖搖晃晃地撞了古董販子一下，趁機把他懷裡的東西「順」到了自己手裡。等一撮毛回家一瞧，差點兒樂出屁來，那古董販子懷裡的東西，正是那隻青瓷罐子。原來，那古董販子見院主人要價太高，便想來做那沒本錢的買賣，偷走罐子，不想半路上卻被人黑吃黑了。

　　犯人們聽到這裡，都半信半疑：「那古董販子難道是傻子，懷裡那麼大一個罐子沒了，他能沒發覺？」

　　一撮毛嘿嘿一笑：「也巧了，當時有戶人家的尿壺正放在門外，我把青瓷罐子偷出來後，順手把尿壺塞進那販子的懷裡了。他瞧也沒瞧，就揣著尿壺急匆匆跑了。」

　　犯人們哈哈大笑起來。

　　還有另外三隻

　　不料一旁一個瘦子犯人聽到這裡，一把就揪起一撮毛的衣領，怒罵：「好小子，我說本來一個好好的青瓷罐子，怎麼回家就變成尿壺了，原來是你搞的鬼啊！」

　　眾犯人不解，拉開瘦子，問他到底怎麼回事？瘦子跺腳嘆氣說：「我……我就是那個古董販子。」

　　瘦子說，他常年鼓搗古董，一次，他在地攤市場收到一個罐子，也是青瓷的，與一撮毛偷去的那隻一模一樣，只是罐身繪的不是春蘭，而是一枝夏荷。後來他在院主人那裡看到那隻春蘭罐子，才知道這兩隻罐子其實是一對。古董孤品雖然價高，可成對的更是價值連城，於是他就想把罐子偷來，湊成一對。不想他忙活了一晚上，好好一個罐子卻變成了尿壺，到如今才知道是一撮毛幹的。

　　一撮毛沒想到閒扯竟然扯出個冤家，慌忙賠禮道歉：「瘦子大哥，我如今也得到了報應，三年徒刑啊，就因為偷那隻罐子。」

　　眾囚犯問瘦子，他是怎麼進來的。瘦子說：「我賭博欠了一屁股爛債，就想倒騰些古董，賺些錢還債。」說著，他狠狠瞪了一撮毛一眼，說本來有個收藏古董的行家，答應花高價買下那對春蘭夏荷罐子，誰知道罐子變成了尿壺，好好一樁買賣黃了。他為了還債，只得拿剩下的夏荷罐子想走私到境外賣掉，希望碰到個大買家，最後大買家沒碰到，卻碰到了緝拿走私文物的警察。

　　說到這裡，他又撕扯起一撮毛：「要不是你，那對寶貝罐子怎麼會分家。」

　　正當眾囚犯為他倆拉架時，旁邊一個戴眼鏡的胖子突然開口：「那兩隻罐子並不是一對，是一套罐子其中的兩隻而已。」

　　大家都愣了，問他怎麼知道。胖子說：「那套罐子真名叫清仿明四季青瓷罐，是清朝官窯燒制的，一共有四隻罐子，分別繪製著春蘭夏荷秋菊冬梅四樣花卉。」大家更驚奇，忙問他是否見過那些罐子。胖子苦笑：「我當然見過，我還有其中一隻秋菊罐子。」之後他對瘦子說，其實當初想高價買他罐子的那人，就是他。

　　瘦子傻了。胖子說，他其實不是古董行家，只是一個開網吧的小老闆。他的網吧裡常常有學生去玩，有些學生花光了錢，網癮又上來了，就常偷家裡的東西來抵網費，什麼手機啦、首飾啦、名酒名煙，乃至打火機、高級皮帶等。一次，有個叫小山的學生竟然拿了一隻瓷罐子給他，胖子本來不想收，可他上網一查，才知道那一套四隻青瓷罐價值連城，這隻秋菊罐子正是其中一隻。於是他千方百計想搜羅其餘三隻，湊成一套，大發一筆橫財。其中兩隻已有下落，就是一撮毛和瘦子手裡的兩隻，而剩下那隻冬梅罐子只能從那個叫小山的學生身上打探。

　　於是他便故意拉攏小山，小山上網時可以不用花錢，先賒欠著，等小山沒日沒夜地上網，欠下了一筆數目不小的網費後，他就變了臉，催逼他還債。小山沒錢，嚇得直哭，胖子就趁機說只要他交出那隻冬梅罐子，欠的網費就一筆勾銷。

　　可小山卻說，聽他父親說，他家裡原來是有兩隻青瓷罐，可另外一隻在他小時候，不知道被誰砸碎了。胖子哪裡肯信，惡狠狠威脅小山：「別他娘的扯淡，你要是不拿那隻罐子還債，我就找到你家，說你逃學上網欠債，看你老爹不把你的皮揭了。」

　　胖子聽人說過，小山他父親是個屠夫，嗜酒如命，脾氣暴躁。小山一聽，果然嚇得渾身哆嗦，答應回家找找看，可找來找去，就是沒有蹤影。胖子急了，心說牙膏要擠人要逼，就威脅小山再不交出罐子，就剁他一根手指抵債。小山又急又怕，一時想不開，竟然割腕自殺了。

　　眾囚徒忙問：「小山死了？」

　　胖子苦笑：「幸好沒有，不然我就不是只判幾年的罪了。」

　　眾囚徒沒想到一撮毛一時閒扯，竟然引出了三個罐子三段故事，有人就半開玩笑地說：「還有一個罐子呢？咱這裡不會還有人因為罐子進來吧？」

　　悲劇人生

　　沒等其他人回答，一個聲音說：「說來真巧，監獄裡確實還有一個人因為最後那隻罐子進來了。」

　　大家回頭一瞧，發現是監獄的管理員王警官。大家立即驚奇地問：「第四隻罐子裡還有啥故事？」

　　王警官說：「第四隻罐子的主人的確是小山的父親，就因為那隻罐子，他也進來了。」

　　王警官告訴眾犯人，小山被胖子逼迫太緊，又在家裡找不到罐子，就趁父親一次醉酒，旁敲側擊地說起了那隻罐子。誰知小山的父親竟然摸著小山的頭說：「小子，如果不是那隻罐子，這世上說不定還沒你呢。」

　　原來，小山父親是個重男輕女的人，日夜盼著抱兒子，可偏巧小山母親頭胎生的是女孩，等她懷了二胎，生下來還是個女的。小山父親一時昏頭，謊稱女孩死了，竟然偷偷把那個女孩活活裝進那隻冬梅罐子，埋到了屋後的大槐樹底下……後來，小山出生，小山父親就漸漸把那事忘了。

　　那晚小山突然提起那隻罐子，小山父親一時酒醉懺悔，就把真相說了出來。小山嚇壞了，如果把罐子挖出來給網吧胖老闆，父親的罪行就暴露了，如果不給，胖老闆肯定不放過自己，思前想後，一時想不開的小山，竟然寫下遺書，割了腕。後來遺書被警方看到，小山父親當年戕害幼嬰的罪行，使得他鋃鐺入獄。

　　眾囚犯聽了王警官的話，都慨然嘆息，那四隻青瓷罐子真是害人精，一撮毛、古董販瘦子、網吧胖老闆、小山父親都逃脫不了它帶來的牢獄之災，什麼寶貝古董，純粹是帶給人厄運的災星。可王警官卻意味深長地說：「罐子是死物，並不會害人，害人的只能是人們自己。你們想想，你們都是怎麼進來的呢？」

　　眾囚犯面面相覷，再想想自己曾經做過的事，不禁都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