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涎木之謎
2023-10-15 22:25:54
明朝萬曆年間的一個黃昏,江陵縣的街市上格外蕭條。
郎中張晉元忙碌了一整天,剛剛關門歇業,忽聽得屋外傳來急切地叩門聲。
「張郎中在嗎!快救救我兒子!」
張晉元推門張望,只見門口站立著一個面生的中年男子,臉上布滿愁容。
張晉元問道:「這位兄弟,你家住哪裡,令郎得了什麼疾病?」
中年男子回道:「張郎中,我叫王茂才,是鄰村的。今日,我兒子腹痛難忍,無人可醫,眼看就要不行了,大家都說您是神醫,所以我特地趕來,您一定要救救他啊…」
張晉元見他聲淚俱下,頓生惻隱之心,便匆忙收拾起藥箱同王茂才一起往鄰村趕去。
此刻,天色已越發昏暗下來。
二人緊趕慢趕來至一片樹林,這時,王茂才突然大聲叫道:「張郎中,我肚子不舒服,要去解手,你先等等我啊…」話未說完,人便往密林深處跑去。
過了許久功夫,不見王茂才出來,張晉元召喚了數聲,林中也無人回應!
張晉元頓生疑竇,他步入林中仔細查尋,卻不見王茂才的身影,這下倒讓他心驚膽戰了。他正欲轉身往回走,突然,黑暗中閃現出一個身影,揮手間,將一張黑色布袋向自己當頭罩下。張晉元頓時眼前漆黑,不由心中大駭!他剛欲掙扎,就聽到王茂才低沉的聲音:「別動,乖乖隨我走,若想耍心機,小心你的性命!」張晉元只覺得脖間寒氣森森,似有一把彎刀擱在頸下,他怎敢造次,只得老實地隨著王茂才向前行去。
也不知走了多少路,二人來至一處荒郊木屋。
王茂才扯去頭罩,張晉元眼前一亮,只見王茂才正凝視著自己。他身旁的草蓆上橫臥著一個少年,蓬頭垢面,虛弱不堪。
看到張晉元惶恐的眼神,王茂才賠禮道:「張郎中多有得罪,實不相瞞,我本是刀頭舐血的江湖客,近日被仇家追殺,不便暴露行蹤,只因我兒身患重疾,萬般無奈之下,才出此下策,懇請張郎中一定要設法救救他啊。」
聽到他這般解釋,張晉元稍稍釋懷,他定了定心神,便開始審視起那個少年。
查驗許久,他抬頭對王茂才說道:「奇怪,令郎這般年紀,怎會心脈如此微弱,難道遭受過什麼重創?」王茂才聞言,神色黯淡,卻也不置可否。張晉元嘆道:「可憐這孩子命存一線,我也沒有把握能救活他,權且試試吧。」隨後,他將病人翻轉過來,讓其俯臥著,然後,用手輕輕按摩其周身。
一炷香的功夫過後,那少年僵硬無比的身子,竟然有了輕微的抽搐。張晉元給他餵入一粒丹藥,稍後,他便緩緩地清醒過來。
王茂才見此情形,大喜過望,連聲道謝。張晉元卻眉頭緊鎖:「令郎之病,雖已緩解,但我醫術有限,實在難以斬斷病根,恐怕來日還有反覆,我先贈你幾粒秘制丹藥,能否有救,全憑令郎的造化了!」王茂才忙向張晉元深施一禮:「張郎中,大恩不言謝!只是明日,我們二人要暫避於外鄉,您的救命之恩,請容我來日再報了。」
說著話,他從懷中取出一個雕工精美的木製佩件,交到張晉元之手。
「張郎中,這乃是千年龍涎木所刻,中原難得一見,有驅毒神效,是我從異域所得,我素聞你與捕頭趙一虎交往甚密,請代我將此物轉交於他!」
張晉元聞言,大惑不解。王茂才說道:「張郎中無須掛懷,我與趙一虎神交已久,只是眼下不便與他見面,實有難言之隱,還望您多多擔待。你且將此物送給他,若不出意料,一月之內,定會有一份不菲的封賞呢。」
張晉元著實有些暈頭轉向,見王茂才言語誠懇,便不再多言,將此木佩收入衣中,頓時覺得一股幽香沁人心脾。
深夜,王茂才依舊將布罩蒙住張晉元的頭臉,送他返回密林之外,隨後,二人話別。臨行時,王茂才再三叮囑張晉元,今日之事關係重大,除了捕頭趙一虎之外,萬萬不能告於旁人,張晉元自然諾諾稱是。
次日,張晉元在君悅茶樓找到了捕頭趙一虎。
趙一虎是個身材魁梧的漢子,武藝高強,曾協破大案無數。數年前,他被悍匪的毒鏢所傷,幾乎喪命,正是在張晉元的救治下撿回性命,故而,二人情誼極深。
寒暄過後,張晉元取出了那塊龍涎木佩。趙一虎見到此物,頓時面色大變!他猛然抓住張晉元的手問道:「大哥,你遇見了何人?怎麼把這等不祥之物拿回來了?」
張晉元也不敢隱瞞,忙將昨夜被人劫持密林小屋之事原原本本地講述一遍。
趙一虎眉頭緊鎖:「大哥,此事頗為蹊蹺,可否帶我去密林查探一番!」
二人趕往林中,四處搜索木屋蹤跡,卻毫無所獲,只得悻悻而回。
返回醫館,趙一虎不住地審視著那塊龍涎木佩,並拿在手中不停把玩,將手指依次輕撫木佩上的雲紋圖案。突然,聽聞一聲脆響,木佩瞬時分為上下兩塊。
張晉元見狀,驚詫無比。再看兩塊木片之中隱現一張薄絹。趙一虎展開一看,竟是溝壑縱橫的一幅地圖,看罷多時,趙一虎好似略有所悟。猛然間,他一拍大腿笑道:「妙啊!多謝大哥助我破此要案。」張晉元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趙一虎笑著說道:「此中玄機,暫不便奉告大哥,來日小弟破案立功,定為你求得封賞!」
幾日後的一個深夜,在荒郊外閃現出一道身影。只見他黑衣罩體,身後背著長形的包裹,步法極為矯捷。他小心翼翼地來到了一處土坡。隨後,從包裹中取出幾把鐵器,便刨挖起來。
不過一時辰,腳下的碎土坑中便現出了一塊雕刻精美的石板,刻著龍鳳圖案,在石板中央有一個異狀凹槽。
此刻,黑衣人的臉上流露出興奮神情,他從包袱中取出一塊鐵器,往那異狀凹槽中一扣,竟然嚴絲合縫,他擰著鐵器上的把手,左轉三圈,又往右轉了兩圈,就聽到機械翻轉之聲漸漸響起!再看腳下,那塊石板已徐徐展開,一個深不見底的地穴已呈現在他的面前。
黑衣人大喜過望,點亮火把,就準備順著地穴的臺階爬下去。
突然,從不遠處的密林中傳來了一個冷冷的聲音:「有勞閣下了,請隨我等走一遭吧!」緊接著,從林中走出數人,轉眼已來至近前。
黑衣人定睛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冷氣,來人正是趙一虎和十餘個捕快。趙一虎喝道:「來人啊,將他拿下!」話音剛落,眾捕快一擁而上,黑衣人雖武藝高強,終究難敵人多勢眾,被眾捕快牢牢擒住。
趙一虎上前說道:「陸嘯天,今日你是插翅難飛了!」
那黑衣人頹喪不已:「沒想到今日會栽在趙捕頭手中,你,你是如何查探到我的行蹤的?」
趙一虎哈哈大笑:「多虧你師弟的那張秘圖,才讓我僥倖成功,擒住你這盜墓高手!」
陸嘯天聞言,頓時面如土色!
幾日之後,官府發布安民告示,並重賞了各位捕快,張晉元因舉報之功,也獲封賞。這一日,趙一虎提上一壇好酒,和幾包熟菜,來至張晉元的醫館,二人對飲數杯之後,趙一虎道出一段陳年舊事。
原來,數年前,各地曾發布海捕公文,緝拿一對盜墓賊。此二人實為同門,師兄就是前幾日被擒獲的陸嘯天。他倆狡詐多謀,且武藝高強,精於盜墓法門,傳言他們身上有一本曠世秘譜,記錄著各地的古墓方位和機關設置,故而,這幾年被他們盜獵的墓穴,數不勝數。官府雖四下設網,卻總是錯失先機,連他們的影子也沒撈著。
誰料造化弄人,二人數度得手後,陸嘯天的心性大變,經常疑神疑鬼,生怕被人算計。而此刻,師弟的妻子因病辭世,令他心生倦意,於是,便同師兄相約,此生再不相見,準備收拾好行李,帶著幼子逃往異鄉,做個正經的生意人。可他怎麼也沒想到,陸嘯天心機深重,既怨恨師弟棄他而去,又怕師弟脫離草莽後告發自己,心中便起了歹念。就在一個月黑風高之夜,他向這對父子痛下殺手。師弟的武藝,要稍遜陸嘯天,且要照看幼子,自然處處落於下風。一番廝鬥後,父子二人總算逃了出來,可是,孩子卻被陸嘯天魔掌所傷,幾乎喪命。
說到此處,張晉元似有所悟:「難道,那一日我所救的…」
「不錯,正是陸嘯天的師弟!」趙一虎說道:「他輾轉異地後,便改名為王茂才,四處遍訪名醫,想治好兒子的重疾。沒料到,竟在江陵縣看見了陸嘯天的通緝榜文,他知道昔日的冤家已現身此地,當然是怒火焚心。」
此刻,張晉元終於明白,那日王茂才涉險綁架自己,除了請他醫病外,還有其它打算。王茂才深知張晉元與名捕趙一虎交往甚密,便想到讓其代勞,傳送秘圖。其實,那個龍涎木佩本是盜墓賊用以闢邪的「法器」,龍涎木的清香,正是用來抵禦屍毒的。而這塊木佩更有奇巧之處,暗藏機關,只要依照順序,輕撫表面圖案,便可開啟。他料想趙一虎破案無數,定能探出端倪,於是,他便將自己繪製的一張秘圖私藏其中。
趙一虎說道:「王茂才所賜的地圖,詳實的勾繪出本地十數個古墓的位置,並根據陸嘯天的作案習性,在圖中標示出他可能會出沒的地點,我便以此為據,四下設伏,順利將此賊拿獲。」
「真不枉他一番苦心啊!只是,他一個外鄉人,如何知道本地的古墓位置?」張晉元問道。
趙一虎笑道:「大哥難道忘了那本曠世秘籍?」頓了頓,他繼續說道:「據陸嘯天供述,那本秘籍雖被自己所佔,不過,他師弟有過目不忘的奇能,定是乘其不備,偷偷補繪了一本殘卷。」
「原來如此!」沉吟片刻,張晉元問:「今日,首惡已除,你們將如何處置王茂才呢?」
趙一虎說道:「此人雖舉報有功,卻難抵罪業,縣令大人命我繼續追拿他的下落。」
這時,忽聽得門外有異響之聲,趙一虎警覺地站起身來,出門觀看,並未看到可疑之人。卻見門前擺放著一張信箋,不知何人所投。
趙一虎展開信箋,上書幾行小字:小人盜墓無數,自知罪孽深重,本該伏法受刑,只因宿仇未報,難以釋懷,今聞盜匪已除,不勝欣喜。昨日晚間,吾兒舊疾復發,魂歸天國,至此,小人再無掛礙,待吾終結後事,自當前來領罪。
趙一虎和張晉元凝視著這張信箋,心中愴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