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藏於牆縫的手稿被找到了英語(她藏於牆縫的手稿被找到)
2023-10-08 23:23:53 1
讀慣了毛主席詩詞中「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的波瀾壯闊,看多了「到中流擊水,浪遏飛舟」的雄心壯志,再讀下面這首詞,你斷然不會把它和毛主席聯繫到一起:
「揮手從茲去。更那堪,悽然相向,苦情重訴。眼角眉梢都是恨,熱淚欲零還住。過眼滔滔雲共霧,算人間知己吾和汝。」
這半闕詞憂愁悽苦,又帶著綿綿的情意,實在和毛主席的風格相去甚遠。然而,這首詞確實是他早年所作,而詞中他稱的這位「知己」,正是毛主席的第一任妻子——楊開慧。
一 「不做俗人之舉」楊開慧,號霞,字雲錦,湖南長沙板倉人。從她名、字、號齊全就能看出她與當時代其他女性的不同。她1901年出生,彼時許多女性都只有一個用於稱呼的隨意名字,甚至只有排行,而楊開慧的父母對女兒顯然期望甚高。
楊開慧的父親楊昌濟是著名的三湘學者,廣博的學識讓他擁有高於尋常父親的眼界。他為了實現救國救民的理想,在女兒三歲時遠赴重洋去「師夷長技以制夷」,讓妻子向振熙一力承擔起撫養女兒的責任。
除了名字之外,楊昌濟對女兒的關心最多就體現在為她開了女子讀書這一先河上。長沙板倉並不是一個多麼開明先進的地方,那裡的人們大多保守,經濟條件也不算太好,家中即使有能力,也只會供養兒子讀書。
而楊昌濟身在國外,卻仍然不忘在楊開慧七歲那年修書一封,囑咐妻子:排除萬難,一定要送女兒上學,讀書明理。
楊家這對父女可謂是板倉地區「第一個吃螃蟹」的人了。楊開慧成為了長沙第四十初級小學的首批女學生,也是班上年齡最小的學生。
父親雖然沒有陪伴她長大,但刻在骨血裡的東西還是流傳了下來。小開慧對讀書學習有異常強烈的熱情,她不但自己讀書,還在辛亥革命之後回家動員母親和她一起讀書。
向振熙是一位好的母親,儘管她不識字,但是她不但能給女兒生活上的照料,還善於聽取孩子的建議。於是,母女倆一起轉到了離家二十多裡的衡水女校就讀。母親向振熙讀實業班,女兒楊開慧讀附設的小學班。
母女同校讀書成了當地的一段佳話,楊開慧在母親的陪伴下,在那個動亂的年代裡堅持讀到了畢業。很快,父親楊昌濟也留學歸來,把母女倆從鄉下接到了長沙大鵝塘居住。
自此,楊開慧再也沒有進入學校,可她的學習並沒有就此止步。父親回國後在長沙湖南省立第一師範任教,她就跟在父親身邊,接受著父親的言傳身教。
楊昌濟的學生中不乏抱有愛國激情的,經常積極主動地到老師家中請教學問,商討救國之策。每當這時,楊開慧就搬著小板凳坐在旁邊,聽著那些哥哥們從歷史說到時事,開拓眼界。
而來楊家求學的學生裡,有一位在我國近代史上舉足輕重的人物——毛澤東。他是楊昌濟的得意門生,同時也是楊開慧未來的丈夫。不過對於還是豆蔻之年的少女來說,談論婚嫁之事還尚早。她只是在一日一日地聆聽中對毛澤東熟悉起來,也僅此而已。
1918年,楊昌濟受聘為北京大學教授,楊開慧和母親跟隨他北上,在北京定居。也是在這一年的秋天,毛澤東為了組織新民學會會員赴法勤工儉學的活動,第一次來到北京。抵達首都之後,他首先去看望老師楊昌濟,並在楊家小住。
楊昌濟對毛澤東給予厚望,為他安排了北京大學圖書館助理員的工作。就這樣,毛澤東白天去北大工作,晚上就隨著老師一同回家。他兩次為公務來到北京,都是借住在恩師家中。
同在一個屋簷下,毛澤東和楊開慧接觸的機會就多了起來。即使不刻意了解,楊開慧也很快發現毛澤東每天總是很早起床,並且抱著「強健的體魄是一切之本」的信念,堅持用冷水清洗身體來鍛鍊,即使在滴水成冰的臘月天也是如此。
由敬佩而生的愛慕之意,或許就在此時悄悄埋下了種子,並在父親的默許之下慢慢生根發芽。
圖:楊開慧閨房
然而人生難有一帆風順,就在楊開慧的自身修養和情感都要走上正軌時,父親突然病倒了。
孝順的楊開慧日日侍奉在病榻之側,為關心時事的父親每天朗讀《新青年》,自己也在每天的朗讀中跟進著國家大事的開展和進步青年們的思想火花。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一個多月。轉過年來的1月,楊昌濟病逝,北京和長沙的教育界都為楊昌濟開了追悼會,追念這位有進步思想和愛國意識的教育家。毛澤東以半生半婿的身份守在靈堂,幫助楊開慧料理後事。
喪事已畢,楊開慧隨著母親和兄長回到長沙,在父親生前好友的關照下進入教會學校福湘女中讀書。但這所教會學校明顯不適合楊開慧,她拒絕做禮拜,並且多次離校做學生運動,以講演隊骨幹的身份在街頭奔走,積極宣傳學聯的主張。很快,楊開慧就以破壞校規為由被開除出校。
楊開慧本就不喜這所教會學校,因此開除學籍的事件完全沒有影響她的愛國熱情。她不但串聯了福湘、周南兩女校的五名女學生進入嶽雲男子中學就讀,成為全省男子中學中第一批女學生,還動員母親把父親去世時親友們送的奠儀金,拿出一部分來支持毛澤東創辦文化書社,並親自承擔書社的工作。
毛澤東對於楊開慧來說亦兄亦師,在楊昌濟逝世後更是對她多有關照。對於楊開慧包括男女同校在內的種種「反常」行為,他都給予了支持和肯定,更讚賞她的魄力和膽識。
1920年的冬天,楊開慧加入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成為湖南第一批團員。
二 未寄出的託孤書1920年末,楊開慧與毛澤東結婚。父親楊昌濟沒能見證他的女兒和最得意的學生喜結連理,可他的精神信念卻在女兒和女婿身上得到了體現。
他們一不置嫁妝,二不坐花轎,三不布新房,四不辦酒席,也沒有送親客,只是由楊開慧獨自一人提著一個裝著衣服的小箱子,來到了毛澤東的住處第一師範教員宿舍,以同居來表示結婚。
這對新婚夫妻「不做俗人之舉」,同居了一些時日之後才請來一些摯友吃飯,總共花費六塊大洋。摯友只是以為這是一次尋常的團聚,誰知飯席將畢,一雙璧人突然向各位客人宣布:「我們結婚了!」
這對夫妻的婚禮可謂是驚世駭俗了,但這也與兩人的思想脫不開關係。在毛澤東早期的手稿中,有這樣一段他對愛情的理解:愛情必須建立在男女雙方互相傾慕和人格平等的基礎上, 「心知」、「情深」且「意志自由」,人格「處在平等地位」。他極力反對包辦婚姻和封建傳統的陳規陋習,倡導自由戀愛。
而楊開慧也曾寫下過這樣一段文字,以記述她十八歲時的愛情觀:「我反對一切用儀式的結婚,並且我認為,有心去求愛,是容易而且必然的最高級最美麗無上的愛的!我也知道這不是普通人能夠做得到的事, 而且普通人是懂不到這一頭來的。然而我好像生性如此,不能夠隨便,一句恰好的話可以表現我的態度出來:『不完全則寧無』。」
不同的表述,驚人的共鳴,相通的心意讓這一對年輕人不謀而合。
1921年,毛澤東和何叔衡創辦了湖南自修大學,為發展革命事業培養骨幹。楊開慧主動幫助丈夫,她積極參加了籌建工作,為了籌集經費四處奔波。
這一段時光既是革命的創業歷程,也是對楊開慧個人意志品質的考驗。1922年,在毛主席的指導引領和楊開慧的個人努力下,她成為了一名共產黨員,是當時中國女共產黨員的第二人。自此,她辭去了嶽雲中學教師一職,將全身心投入到黨的建設中來。
圖:楊開慧父母臥室
她主要負責黨在湘區的機要和交通聯絡,秘密地往來與各個共產黨的聯絡點之間,傳送機密文件;同時,她還是毛澤東的賢內助,一邊照料著他的生活,一邊幫助他整理和抄寫文稿資料。毛主席誇獎妻子:「我有個好秘書,抄寫起來,又好又快。」
在白色恐怖中,這對伉儷相攜著渡過難關。1922年,毛澤東創立了湖南青年書館,由楊開慧負責圖書館的一切事宜。她身懷六甲,仍然堅持工作,直到他們的第一個孩子毛岸英出生,楊開慧就一面照顧著幼子,一面協助著黨內工作。
照料丈夫、照顧孩子、堅持完成黨內工作……這三項任務是楊開慧夫妻迎來第一個孩子之後,她最重要的生活內容。為了躲避國民黨的追殺,她帶著孩子前後流轉在上海、韶山、廣州、湖南、湖北等地。
她協助毛澤東創建了中國農村最早的黨支部之一———中共湖南韶山支部。期間,她又為毛澤東生下了毛岸青、毛岸龍兩個兒子。
革命的事業愈發艱苦,夫妻倆也是聚少離多。為了家人的安全考慮,毛澤東讓妻子帶著孩子回到老家板倉隱蔽起來,直到「八七」會議之後,毛澤東才找到機會潛行回湖南探望他們。
他回到楊昌濟留下的老宅,恩師不在,物是人非。毛澤東短暫地關懷了妻子與孩子,很快投入了秋收起義的準備工作當中。
相聚不足一月的時間,他又動身前往第一線,臨行前握住楊開慧的手,囑咐她好好照顧孩子,並且多參加農民運動。楊開慧依依不捨地望著丈夫,細細地叮囑他照顧好自己,並給他帶上一雙柔韌的草鞋。
1927年8月31日, 毛澤東離開板倉前往安源。當時的他們誰也沒有想到,這一別,竟成永別。
一旦分開,夫妻倆很快失去了音訊。板倉周圍的情況也不容樂觀,白色恐怖的陰雲一日濃重過一日。楊開慧在不久後和上級組織完全失去了聯絡,但仍然發揮著自己的能量,以一己之力,參與組織和領導了長沙、平江、湘陰等地武裝鬥爭,發展黨的組織,培養黨員,堅持鬥爭整整三年。
她沒有收到過一封來自丈夫的書信,只能從國民黨報紙上,從那些報導的字裡行間捕捉著丈夫的消息。「圍殺朱毛失敗」的消息固然讓她安下心來,但身邊的共產黨人接二連三的死亡卻是那樣真切,讓人痛徹心扉。她不得不早做打算,在二十八歲的年紀寫下一封託孤信。
二十八歲,還是人生中的大好年華,可楊開慧已經備受折磨。她在信裡寫:「我是一個弱者,仍然是一個弱者!我蜷伏在世界的一個角落裡,顫慄而寂寞。我好像已經看見了死神。」
她如何能不懦弱?她的三個孩子,最大的才七歲,最小的才兩歲。父親英年早逝,丈夫又長期不在身邊,她要以柔弱的肩膀挑起四個人的性命和安危,何其難也!
寫著,寫著,她又剛強起來。父親和丈夫曾經對她說過的話又在她耳邊響起,她寫道:「到死,本來,我並不懼怕,而且可以說是我歡喜的事……」她深知敵人是不會放過她的,她不怕死,如果犧牲小我能成全大國大家,那麼她心甘情願地為信仰獻身。
可惜,這一封託孤信沒能寄出,收信人楊開明先於堂姐一步從容赴死。或許知道自己大限將至,楊開慧又寫了數封信藏於家中的牆壁,其中有不少都是寫給丈夫毛澤東的。
可惜上天捉弄人,一直到毛澤東逝世六年後,工作人員去修繕其故居時,才找到楊開慧藏於牆中的兩封書信,分別是《偶感》和《6到28歲自述》,之後於1990年又在床頭牆下找到一封《女權高於男權》。
書信中寫了很多對丈夫的思念之詞,可惜毛主席沒能看見,沒人知道她當初有多絕望,才會將信封於牆中。
「不料我也有這樣的幸運!得到了一個愛人,我是十分的愛他,自從聽到他許多的事,看見了他許多文章,日記,我就愛了他。」
「我想像著,假如一天他死去了,我的母親也不在了,我一定要跟著他去死」
「除非為母親和他而生,我的生有何意義?」
「無論怎樣都睡不著,雖然倒在床上,一連幾晚都是這樣。十多天了,總是不見來信,我不能忍了,我要跑到他那裡去…」
「你不來信一定有你的道理。普通人也會有這種情感,父愛是一個謎,你難道不思想你的孩子嗎?是悲事也是好事,因為我可以做一個獨立的人了。」
「我要吻你一百遍,你的眼睛,你的嘴,你的臉頰,你的額,你的頭,你是我的人,你是屬於我的。天哪,我總不放心你,只要你好好的,屬不屬於我都在其次,天保佑你吧。」
不知毛主席看到這發自肺腑的情話,他內心會如何激蕩?只是這情話,已讓我們熱淚盈眶。
三 身中三槍而死1930年8月,圍攻長沙的工農紅軍撤退,湖南省再次籠罩在國民黨的恐怖之下,以何鍵為首的「鏟共義勇隊」四處追捕留在湖南的共產黨人,並且貼出告示,以1000塊大洋的高價懸賞「毛澤東的妻子楊氏」。
兩個月後,楊開慧母子被喬裝打扮得密探在楊宅抓住,押送往監獄拷問。
「你為何要做共產黨?你犯了法曉得麼?」
「我沒有犯法,是何鍵犯了法。」
「現在你能悔過自新就無生命危險了。」
「我誓不屈服。關於政治,各有己是,我的生命早不計較,不成功便成仁。」
「還有什麼話要說沒有?」
「我的話說完了。」
楊開慧接受審問時態度強硬,外界也因此傳言她在獄中受盡了折磨。然而,事實上,在章士釗等人努力營救造成的外界壓力下,即使是有「殺人魔王」之稱的何鍵也未對楊開慧施以重刑。她身份特殊,如果能夠背叛共產黨,那麼產生的影響無疑是巨大的。
於是,審訊的主要目的變成了讓楊開慧改口,讓她自願脫離黨籍和與毛澤東的夫妻關係。可楊開慧心若磐石,毅然道:「我死不足惜,惟願潤之革命早日成功。」
何鍵看她如此,唯恐遲則生變,下定決心立斬楊開慧。而當楊開慧說出這番話之時,她就已經做好了迎接死亡的準備。所以當家裡的親戚託人來探監時,她只是道:「我屋裡有塊青布料子,給我做身衣服,上路時穿!」
1930年11月,楊開慧作為「共犯要人」,被押往刑場。四個身強力壯的特務營特務押送下,楊開慧仍然保持著她大家閨秀的風骨,面不改色,步步從容。
行刑官用硃筆對著「標子」勾掉了楊開慧的名字,將筆一拋,那還滴著紅的標子也被丟在了地上。有特務上前將楊開慧重新用粗麻繩綁緊,撿起地上的標子,猛地插進了楊開慧的衣服後頸裡。
她穿的正是那身青衣,被架上了黃包車,在城內示眾近一個小時,才由瀏陽門出城,前往刑場。大先生說「唯沉默是最高的輕蔑」,而楊開慧也就那樣沉默著、也大義凜然著控訴自己的不忿。
楊開慧和毛岸英毛岸青合影
秋野荒涼,枯草遍地。劊子手抬起槍口,瞄準楊開慧的後心,抬手即是兩槍。後者應聲倒地,特務給她鬆了綁,隨後大部隊揚長而去,想讓楊開慧就這麼曝屍荒野……但很快,行刑人剛回到營中,就有人來報:那女人沒死!
當副目姚楚忠趕到行刑場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情景:衰敗的黃草被楊開慧的身體壓倒,血色的液體浸透了枯竭的草葉,她神情痛苦,滿嘴是泥,雙手深深地摳進土裡,隨著爬行帶出兩條溝壑,用僅有的力氣,匍匐掙扎出一絲生的希望……
惡魔無心,姚楚忠只是舉起了駁殼槍,朝著她的心口,補上了第三槍。
1930年11月14日,革命戰士楊開慧於瀏陽門外十字嶺英勇就義,年僅29歲。
楊開慧身死的消息傳到江西,傳入了正在指導紅軍反「圍剿」的毛澤東耳中。得知髮妻的死訊,毛澤東悲痛不已。他寫信給楊家,悔愧道:「開慧之死 ,百身莫贖。」
她不僅是他的妻,也是他的戰友同仁,是他的知己和助手。他們之間不僅有真摯的愛,還有崇高的共同理想。愛因為理想而升華加深,可是現實又是那樣的艱苦,聚少離多。斯人已逝,如何教他不感傷?
二十歲時她道:「自從我完全了解了他對我的真意,從此我有一個新意識,我覺得我為母親而生之外,是為他而生的。我想像著,假如一天他死去了,我的母親也不在了,我一定要跟著他死!假如他被人捉著去殺,我一定要同他去共這一個命運!」
忠貞不渝, 生死相隨。楊開慧用自己的身體力行,踐行了這句誓言。
「書信不可通,欲問無人語。
恨無雙飛翮,飛去見茲人。
茲人不得見,惘悵無已時。
心懷長鬱郁,何日重相逢?」
故人難重逢,長痛失驕柳。
文 | 聞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