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四季網

魂斷夜明珠

2023-10-08 14:00:59 2

引子

這是一個位於漢水之濱、風景秀麗的山鎮。說起來這個小鎮的美人兒不算少,但自從殷紅玫嫁來之後,就顯得有些「六宮粉黛無顏色」了,那些俊俏的兒們都自愧不如,甘拜下風。們尚且如此,男人就更不用提啦,連鎮上九十高齡的老也跟著說:「這妞兒要是生在晚清時代,佬兒一準會選進宮裡當的。」

殷紅玫不僅出眾,性格也開朗活潑,愛說愛唱。正月裡鬧元宵時,大夥慫恿新媳婦兒登臺亮相,她大大方方地唱了幾首情歌,一下子轟動了全場。惹得鎮上的小夥子們,後好幾天,耳邊還一直縈繞著她那甜蜜的歌聲:「小奴本姓殷,爹媽管得緊,一天到晚不讓出院門;門兒緊緊關,加上兩道栓,栓上加鎖鎖上又加栓。情哥休見怪,莫從前門來,爹媽知道我郎難進來,情哥你要來,就從後門來,小奴知道輕輕把門開……」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美人兒,卻無緣無故地了。

這對小鎮的美妙簡直是一種無情的破壞,也是對她的程漢生致命的打擊。漢生發瘋般地到處奔跑找尋,眾鄉鄰也擱下自家的事情,尋找。「紅——玫!」「紅——玫!」呼喊聲在河岸、山間、峰巔、坡凹此起彼伏。然而得到的回答只是一聲聲顫顫的。

直到第三天上午,才算有了眉目,然而找到的不是人,而是人留在漢水南岸戈壁上的幾個用炭塊寫下的字:「不要再找我,是他害得我沒法活,從這裡跳河了。」包括她的丈夫程漢生在內,人們都驚得目瞪口呆。

他們夫婦恩愛,正希望著生個寶寶;同街坊鄰裡們也從沒有過爭吵,和睦相處;娘家又住在同一個小鎮,來去方便;上更沒得說的,小鎮開發後,倆在臨街口開了一家小飯館,相當不錯。

那麼,是誰害得她沒法活,競走上投河自盡的路?連見多識廣的老道士都百思不得其解,他拄著龍頭拐在現場踱了一陣步,便對大夥說:「把字保留著,現場保護好,快去報案。」

下午三點多鐘,縣公安局刑警隊長張援越帶著負責拍照的小劉趕到現場。由於人手緊,張援越常常只帶小劉偵破案件。小劉剛參加不久,還很天真幼稚,嚴格地講,還不成其為助手。但是即便小劉的看法是簡單的、片面的,甚至是幼稚可笑的,那也沒關係,張援越還是性地先徵求他的意見。

「你看呢?」張援越點上一支煙,吸了一口問。

「案件的性質?」

「對。」

「留言裡說得很清楚,是被迫的。」

「是自殺,毫無疑問。」張援越點了點頭,「當然,自殺總是有原因的。原因是啥?就是他!」張援越轉身朝壁上的「他」字一指。

「他』是誰呢?」小劉不禁自語道。

是啊!「他」是誰呢?圍觀的群眾都瞧著張援越。張援越望著滔滔的漢水。河水平緩,發出嗚嗚的悲鳴。

值得懷疑的噯昧關係

張援越在鎮上住了下來,他在街上轉悠了兩個多鐘頭,聽取了群眾的種種反映,不禁感嘆萬分。自殺案,他見得多啦。有些人簡直不可理解。比如這殷紅玫吧,誰都沒有聽說過她有什麼不得已的事情,誰也想不到她會自殺,她卻自殺了。你說這是怯弱?她卻拋棄了人只能有一次的寶貴;你說這是?卻又是不敢面對現實,以死逃避。他這樣想著,便朝程漢生家裡走去。

程漢生家裡一天都沒有動煙火,他無心開門迎客,正蔫蔫地躺在床上流淚。張援越由外到裡地細細觀察了一番,覺得家裡各種家具擺設很得體,有條不紊。只是灶臺、被褥有些凌亂,箱蓋上也落了薄薄的一層塵灰,這是出事以來無心收拾的結果。整個印象,同人們的反映相符——是個夫妻和睦的。

張援越來到外屋,拉把椅子坐下,對程漢生說:「我想知道你們婚後一年來的情況,你不妨如實地給我講講。」 程漢生霍地坐起,盯著張援越問:「你是懷疑我們夫妻不和,是我把她逼死的?」

「沒有這個意思。」張援越冷靜地說,「我只是想從中得到一點線索。如果你願意找到逼死你的那個『他』,就該毫不保留地跟我談談有關你們的詳細情況,以儘快協助我們破案。」

程漢生眼睛裡的怒火熄滅了,點點頭說:「要是你覺得有用處,我可以講。人都死了,我還有什麼值得隱瞞的呢?」

張援越點點頭,拿出錄音筆放在小桌上。

程漢生從他們見面說起,一直說到失蹤的頭天晚上,講得很具體,連生活起居+的細節都講到了。他講著講著,已到忘情的地步,純粹成了對昔日生活的追憶。張援越仍不厭其煩地聽著,記著。等程漢生講完了,痛苦地閉上眼睛,他才問:「這麼說,你們夫妻一直很和睦,就沒有發生過任何矛盾?」

程漢生睜開眼,盯著張援越。

張援越忙說:「請不要誤會。我說過了,我只是想從中找到一點線索。夫妻之間的矛盾,幾乎家家都有。要是有點矛盾就去自殺,天底下的女人不都投河去了?請相信,我們的認識是不會這麼幼稚的。」

程漢生又閉上眼,囁嚅著:「要說矛盾,也有過一點。是在剛過門的時候。」

「好,講講矛盾的原因和過程。」

「原因……是因為另一個人……」程漢生痛苦地講述了下面一件事:那是他們初婚不久,一天下午,程漢生去看望生病的,回來時已經是後半晌了。進家,沒有人,聽見窗外有竊竊私語聲。他從窗玻璃上一瞧,是妻子殷紅玫和本鎮開私家診所的白景秋在說悄悄話。程漢生頓時一股無名火湧上腦門,一失手,打翻了窗臺上的花盆。外面的兩個人被驚散了,男的溜走,女的走進屋來,顯得很不。

「你們在幹什麼?」程漢生惱羞成怒,盯著妻子問。

「我們碰上了,隨便說了幾句話。」殷紅玫掩飾地說。

「碰上了?怎麼跑到屋後去,鬼鬼祟祟的見不得人?」

紅玫回答不上來,結結巴巴地反問:「咋,咋的了,說幾句話就犯法?」

就這樣,他們吵了半個晚上。直到後半夜,紅玫才向他交了底。她說,他們倆是時的同班,早就好上了。只是因為白景秋是孤兒,紅玫爹怕進門後太操勞,說什麼也不同意。為這事紅玫同她爹擰了幾個月,最後還是沒擰過。但紅玫提出了一個條件:不嫁別處,只嫁鎮上。那意思很顯然,嫁到鎮上,為的就是經常能見到白景秋。也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才答應了漢生的。

程漢生一聽,很是惱火,正要發作,紅玫對他說:「你不要生氣,聽我說。過門後,你對我好,我也願意和你過日子。只要你能再給一次機會,我們把以前的事做個了結……

程漢生是個人。既然妻子和白景秋住在一個鎮上,你就是不答應,他們接觸的機會有的是,看是看不住的。與其這樣,倒不如答應了好。他深深愛著自己的妻子,不想因此而鬧得長期不和,更不想。因此他答應了她的要求。

幾天後妻子說要去看姨姑。前晌走,過午回家。晚上睡下後,她才告訴程漢生,她並非是看姨姑,而是同白景秋在山上見了面,他們的事從此了結了,以後他可以儘管放心

張援越聽到這裡,插了一句:「她講過沒有,他們是怎麼了結的?」

「她講了,」程漢生說,「白景秋懷疑是她變了心,她冤枉,想跟他說清楚。那天屋後沒說清,到山上把該說的都說了,白景秋諒解了她。」

「就這?還有沒有別的什麼?」張援越又問。

程漢生說:「她還坦白說,他們,他們親過嘴。」

「以後呢?」

「以後再沒發現什麼。她收心和我過日子,對我很體貼。」

正在這時,張援越的響了,是小劉打來的。

「張隊,發現一個重要線索!據鎮派出所的所長老王說,殷紅玫和本鎮的青年白景秋有點暖昧關係,很值得懷疑!」

「你這樣認為?」張援越反問。

「對,殷紅玫的死,我看百分之八十與他有關係。」

「當然,作為一條線索,我們應當抓住它。但到底是不是很難說哩。」

「應當馬上提審白景秋!」

「不要提審,但可以同他先接觸接觸。」

一對有難成眷屬

白景秋住在鎮西頭的一間臨街的。他雙亡,孤身一人,高中畢業後考入漢城衛校,在當時的鎮衛生院上了幾年班,但是鎮衛生院一直不景氣,於是憑藉自己的天資聰明,利用自家的臨街門面開了家私人診所,日子還可過。

張援越和小劉是裝作隨便走進去看看的。白景秋這天並沒接待患者,他一個人在一排木製候診椅上失神地呆坐著,只撩起h艮皮看了一眼,沒和來人打招呼。

「像你這樣的私家診所,一個月能收入多少暱?」張援越站在門口,一邊環視屋裡,一邊問。

「掙得不多。」白景秋只回答了四個字。

「再有個幫手就好啦。找對象了嗎?」張援越又問。

白景秋又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問:「你們是來了解案子的吧?」

「隨便轉轉,當然能了解到與案子有關的情況更好。你和死者熟嗎?」

「熟。」

「你對這事有啥認識呢?」

「心裡難受。」

「是嗎?」

「全鎮人都不好受,我當然更……」白景秋眼裡閃著淚花,把話打住了。

「你更難受,對吧?」

「當然。」

「那說明你們不是一般的熟!」

「是的,我們曾經相愛過。」

「是嗎?」張援越在他對面鋪著白布的病床上坐下來,掏出煙遞過一支去,「可不可以聊聊你們相愛的情況?」

「當然可以。」白景秋吸了兩口煙,發出激烈的咳嗽聲,一看就是位不善吸菸的主兒。他索性丟掉菸頭,開始講述他和殷紅玫相愛的過程。從上中學講起,一直講到高中畢業,情況和程漢生說的基本一致。

但是由於悲痛,他講話有些語無論次,時斷時續。張援越不得不耐著性子聽他講了半天。然而,張援越想重點了解的是女方婚後的那兩次接觸,所以他不得不點了一句:「她以後,你們的兩次接觸可以講得具體一些嗎?」

白景秋搓了搓手,沉沉地說:「一次是在她家屋後,只說了幾句話,漢生就回來了,沒說成。另一次是在山上,她藉口去看姨姑,說的長。」

「說了些什麼暱?」

「多半是她解釋為啥沒嫁給我。還說要幫我找個好對象。」

「除此以外暱?比如說,有過一些更親暱的舉動沒有?」

「有過。」

張援越點點頭,鼓勵他說下去。

「我對她說,相愛過一場,能不能……說著我開始脫她的衣裳,她卻拼命抵抗,說她已成了漢生的人,不能做對不起他的事,我倆今生無緣,再等來生吧……最後我倆流著淚,親吻了好一陣工夫。」

「你講得很坦率!」

「也用不著隱瞞,我們不是偷偷摸摸接觸,她男人也知道,還是他允許了的。」

張援越點點頭。他們相愛,上學時全班同學都知道:後來的兩次接觸,女方的男人也知道,而且是允許了的。關係其實並不曖昧。而且從他的談吐上來看,這是一個受過、誠實而穩重的年輕人。

一條可疑的線索,慢慢在他腦子裡斷開了。

然而,張援越對這宗案子的注意力,仍沒有從關係這一點上移開。他問:「你能不能談談你對死因的判斷?比如說,是因為男女關係、家庭問題,還是有別的什麼?」

「我想過了,猜不到。」白景秋搖搖頭,使勁搓著手。

「可是一個人絕不會輕易去跳河,總是有原因的呀!」

「那可能是男女關係吧?」

「根據呢?」

「她長得太,說不定是哪個王八蛋要打她的主意!」

「即便是有人了她,她連丈夫都不告訴一聲就不明不白地跳河?可能嗎?」

「好像也不可能。」

「或許是強姦者同她有著特殊關係,使她有口難言,只能悄悄死去?」

白景秋沉思片刻,猛一抬頭,吞吞吐吐地說:「會不會是……不敢瞎猜。」

「瞎猜也沒關係。」張援越說,「我們只是想進一步了解案情,任何一絲細節都可能為我們的偵破提供幫助,放心吧,今天的談話只限於我們三人知道。」

「我是說,她殷發財名聲不太好。」

「她父親?」

「聽人說,他和鎮上幾個女人有瓜葛。」

張援越又抽了一支煙,用眼神鼓勵他說下去。

「這個人一輩子沒有正當職業,早年靠掘墓為生,發的是陰財,鎮上人都說紅玫她媽被車撞死,就是他應得的報應。」

「是嗎?但是據我們所知,他對他的女兒還是很疼愛的呀,從小到大一直視為掌上明珠。」

「兩碼事,人性都是自私的!」

「哦!說說看!」

「說不來,我是瞎猜的。」白景秋說到這裡,突然意識到什麼,不肯再往下說了。

張援越想,白景秋說的「人性都是自私的」這句話究竟暗示著什麼,父親強姦女兒的案例是有的。小劉更顯得有些激動,眼睛亮亮地望著他,那目光向他傳遞著四個字——值得懷疑。他點點頭,站起來,對白景秋說:「你還可以繼續想一想,有什麼看法,有什麼發現,隨時找我們談,好嗎?」白景秋點點頭。

張援越當即帶著小劉來到東鎮街,不料卻撲了空。們說,殷發財這兩天一直臥床不起。特別是今天聽到女兒跳河的消息,一下子昏倒在地,口吐白沫,不省人事,鄰居把他送到衛生院去了。他們又返回鎮衛生院。殷發財已恢復神志,但兩眼呆痴,死活不說話。張援越退了出來,對小劉說:「不能著急,這一頭先擱一擱吧。」

醋罈裡品出了鹹味兒

吃過晚飯,張援越走出鎮派出所的大門,到街上溜達去了。心裡擱著事,他是無論如何在屋裡歇不住的。

星星已在天幕上逐漸顯出來。街上的路燈還未亮。小鎮的路燈管理處不知是為了節約能源,還是玩忽職守,致使小鎮經常通夜漆黑。好在小鎮的人們已經習慣了摸黑行動,有燈沒燈,並不在乎。

張援越倒背雙手,在石板街上慢慢走著。走完大街,他又折向一條小巷.因為他聽見有人爭吵,他想看看出什麼事了。

他循聲向小巷深處走去。原來,是兩個女人隔牆吵架。這時,正好路燈亮了,他看見東院的女人大約四十出頭,長得端莊富態,臉白白的,雖是徐娘半老,卻仍風韻猶存;西院的女人身材矮胖,圓滾滾的,相貌要差一點,卻年輕,只有三十多歲的樣子。

他站在大門口聽了幾句,便明白是吵「醋」架,一個憑著風韻猶存,一個仗著年齡優勢,各不相讓,越吵越兇,連不堪入耳的髒話都罵出來了。他連忙轉身往外走去。罵聲仍然從身後傳來:

「呸!不識羞!賣了一輩子,還沒賣夠?」

「你眼紅呀?看你那吊死鬼樣,想賣也賣不了哩!」

「不知是誰想賣,跑到去勾搭人!」

「看哪個不要臉的到醫院勾搭人哩!怕人家不買,還貼了兩筒罐頭!」

「你怕是貼上二十筒罐頭也沒人理哩!早不值錢了,賣不了啦,氣死!」

「你個小娼婦,老娘跟你那麼大年紀的時候錢就掙夠了,金銀有的是,眼紅去吧!」

張援越想擺脫這不堪入耳的髒話,緊走了幾步。經過一家大門口時,有個年輕人正蹲著吃飯,抬頭看了他一眼,問:「你是來給那兩個女人?」

「不,隨便走走。」張援越順便問了一句,「她們到底為了啥,吵這麼兇?」

「吃醋唄。」

「吃啥醋呀?」

「兩個女人爭一個男人.東鎮的一個老光棍。先是泡老的,最後又被小的纏住了。今兒個倆女人都到醫院去看生了病的男人,恰巧碰上了,一直從醫院吵到家裡來。真是不知道自個兒的肉賣多少錢一斤呢!」

東鎮?醫院?張援越忙問:「這兩個女人叫啥名字?男的又是誰?」

「年紀大點的叫程子菁,小點的叫黃臘梅。男的就是殷紅玫的父親殷發財。」

張援越突然眼睛一亮,挨著吃飯的小夥子蹲了下來。

眼下,凡是涉及殷發財的事他都很敏感。他又問了好多情況,不過都是關於殷發財的生活作風問題,同他偵破的案件沒有直接關係。作風不好的人很多,並不能說明同女兒就怎麼樣。

他離開這裡,又到鎮子各處轉轉。回到鎮政府招待所時,已是晚上九點一刻,隔壁的小劉已經鼾聲如雷了。他便洗腳,其實,所謂睡覺,是指睡到床上去,離真正睡覺還早哩。他先是將一天所了解的情況聯繫起來思索了一遍,沒有思索出什麼結果來。

突然,「嘭嘭嘭」的敲門聲將他從睡夢中驚醒。他忙坐起來問:「誰呀?」

「我,程漢生!」外面答道。

「有啥事嗎?」

「有事,快開門!」

張援越連忙穿衣下床,開了門,程漢生一步跨進來,脊背朝門上一靠,神情沮喪地說:「又……又出事了!失……失盜了。」

「失盜?丟了什麼東西?」

「貴……貴重東西。」

張援越倒了一杯水,讓他慢慢說。

程漢生猛喝了兩口,咳嗽著說:「本來,這是啞巴吃黃連,有口難言的事。可又一想,這會不會和紅玫的事有牽扯?因此就來找你。」

張援越點點頭:「你這麼考慮是對的。到底丟了什麼東西?怎麼丟的?說詳細點。」

「我的珠寶,全沒了。」程漢生說,聲音沉沉的。

「珠寶?」張援越今晚是第二次聽到這「珠寶」二字了。到現在為止,他才從那酸溜溜的「醋」話裡品出一點鹹味兒來。他顯得有些興奮,忙問:「你哪來的珠寶?又是怎麼丟的?」

程漢生長長嘆了一聲,從頭至尾地講起事情的經過來。

地窖挖出五顆夜明珠

事情起於程家的房屋改造。他們夫婦倆計劃把臨街的門面拆了重蓋,辦個農家餐館。由於需要裝飾材料,漢生主張花錢購買,說要搞就搞個像樣的。紅玫圖省錢,主張就地取材。她說她娘家前幾年房屋翻新,留下很多青磚布瓦,她爹一直當似地堆在那裡,也派不上什麼用場,不如弄輛車拖來。只要合理利用、巧妙搭配,建造一個古樸的農家餐館說不定更能留住遊客,又省去不少材料費,何樂而不為?

「可是……你爹……」

「哎呀,放心吧,爹這幾天到鄉下收去了,再說了,他就是在家,我找他要他也會給我的,留著那些有什麼用處呢?」

於是夫妻倆弄了一臺手扶車就去了東鎮殷發財的家。

他們搬完那些青磚布瓦,就看見地面現出一口地窖來。漢生瞧這地窖陰森森的,便有幾分好奇,他說弄不好這地窖是用的。

「我看你是想錢想瘋了吧,這宅子是過去鎮上一位的,地窖是用來防搶東西的,後來我爹把它用來窖紅薯,我親眼見過的。」

「你爹搞了一輩子的古董,說不定他還真的在裡面藏了寶貝。」漢生說笑著,就真的順著窖壁溜了進去。

「你小心點啊,莫被寶貝把你留在地窖裡啊。」紅玫囑咐道。

這本來是說笑的,沒想到真被他們說中了。程漢生在漆黑的地窖裡一腳踢翻了一隻罈子,隨著一聲悶響,破壇中便現出幾顆雞蛋般大小的圓球來,那圓球在陰森森的地窖裡發出一種綠茵茵的光。程漢生一時恍如夢中,好半恍過神來,急忙用手探去,結果撥拉出五個發光的圓球來。

他激動地朝上喊:「紅玫,紅玫,我們真的遇上寶貝了——」

殷紅玫哪裡肯信,嗔怪道:「哎呀,你別鬧了好不好,咱快點回去,還有好多事要做呢!」

「我說的是真的,不信你瞧!」程漢生說著鑽了上來。他手裡果然捧著幾顆綠茵茵的圓球。

「我們發財了,這肯定是珠寶!」漢生興奮地抱住妻子叫道。

「不會是假的吧?」紅玫問。

「不會的,你瞧這光色!」

「要是真的我爹怎會放在地窖裡?他可是這方面的行家呀。」

「那有什麼奇怪的,說不定你爹都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呢!」

「不可能,我爹在這地窖裡鑽上鑽下幾十年,弄不好這東西就是他放在裡面的。我看還是等他回來了先問問再說。」

「那不行,這東西是我發現的,讓你爹知道了,他恨不得逮個鬼嫌瘦了,還有我們喝的湯?不行,我得悄悄弄回去,萬一是你爹的東西,他回來自然就有反應。沒有動靜的話,這玩意兒就是我們的了。」

殷紅玫見程漢生說得有些道理,她也知道爹是個老不正經的主兒,是守不住財的,不如就依著漢生把珠寶拿了回去。

這天晚上,直到半夜時分,他們夫婦才敢把珠子拿出來擦,對著燈光照了又照,生怕它們飛了似的。末了,對於怎麼處置這些東西,夫妻倆發生了分歧。

紅玫說:「聽說得到寶物都得交國家呢。」

漢生說:「外人又沒看見,交了公才是呢!」

「可你總要兌錢啊!人家能不知道?」

「知道又昨的?就說是祖上留下的!」

「祖上留下的?」紅玫知道漢生祖宗三代都是臉朝黃土背朝天的,就揶揄地看了他一眼說,「人家相信嗎?」

「信不信由他去。如今偷國家的、挖國家的人有的是,我沒偷沒挖,怕什麼?」

「我看還是交了好,國家興許會有獎勵。」

「那能獎幾個錢?不稀罕。」

「昧了心裡不踏實。」

「我們自家院裡,咋叫昧?」

「可那不是我們的家,那是我的娘家呀。」

「哎呀,你這人咋就這麼死心眼,你的我的還不都是一家的,再說了你爹就你一個姑娘,他百年歸壽還不得我們張羅?老話兒怎麼說來著?一個半個兒,到時候我自會給他養老送終的。」

「可是,這東西真是我爹的,他知道了肯依你?你打算怎麼矇混過關呢?」

「那有什麼為難的,真是他的,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就偷著樂吧。」

兩人爭論了好長時間,最後紅玫還是依了丈夫,但提出了一個條件——要是那珠子真不是爹的,至少要送他一個,畢竟是在他地窖裡發現的。程漢生痛快地答應了,但告訴她眼下不能動,等過些時候再說。

過了兩天,殷發財轉鄉貨回來了,他發現家裡有異動,第一個就來找他的姑娘紅玫,因為他每次出門都是囑咐她看好門的。

程漢生的餐館正在裝修,殷發財裡裡外外看了幾遍。奇怪的是,他絕口沒提地窖裡那碼子事,只是輕描淡寫地埋怨了幾句,說是拉那些青磚布瓦該提早跟他打個招呼的。這使得程漢生一顆懸著的心總算落了地。

程漢生將珠寶埋在他認為最隱秘的花壇底下,從此就沒有動過。

直到今天晚上,漢生想到紅玫同他夫妻一場,不明不白地死了,即便沒有屍首吧,衣冠墳也應該有一個。他計劃買一副上好的柏木,裡面放上二顆珠寶,生前她沒能享到福,死了得讓她富貴上路,這樣他心裡才好受_些。於是他就去挖那些珠子。

出乎意料的是,當他刨開花壇一看,裡面空空的,什麼也沒有了。他好生奇怪,懷疑這事與妻子的死有關,就趕緊跑來了……

程漢生將事情講到這裡,長嘆一聲,不吭聲了。張援越滿腦子裡都在轉著他剛剛講述的一切,想從中理出個頭緒來。

沉默片刻,張援越問:「對這事,你有個分析估計嗎?」

程漢生勾著腦袋想了一會,說:「外人是不可能的。我懷疑會不會是我丈人……」

「殷發財?」

「我覺得我丈人不可能不知道這事兒,即使這事跟他無關,我懷疑紅玫也會跟他漏底的。」

「你一點察覺都沒有?」

「沒。」

「你離開過家沒有?」

「出過一回門,上上個月初出去收餐費帳,南來北往地跑了半個月。中途有天晚上回來過,天一亮就走了。」

「回來沒有發現什麼?比如,埋珠寶的地方有沒有什麼變化?你妻子有沒有反常?」

「沒……哦,紅玫好像有點異樣。以前睡下……哎,跟你說醜話哩。她像個娃娃家,一晚上跟我要幾回。好像總不滿足,自打我出門後回來,她好像變了,只是應付。有時我睡過一覺來,還聽見她翻身。問她,她說身上不舒服,睡不著。我讓他找醫生看看,她嘴上答應了,可沒見過吃藥。說不定……哎呀,我當時怎麼就沒往這上頭想想呀!」

張援越在地上踱著步,腦子在迅速地做著判斷:殷紅玫的死,與這五顆珠子必定有聯繫,那麼問題的關鍵在什麼地方?是倆合謀作案後,女兒後悔了?還是殷發財索寶時被女兒發現了?到底是什麼情況使她不能回頭,只能走上絕路?這一串的問題,一時很難找到答案。

他決定從吵「醋」架的女人那裡打開缺口。既然那女人同殷發財有不正當的關係,而又說到珠寶一事,絕非偶然,或者得到實物,或者得到許諾,這是極有可能的。現在,最要緊的是,弄清珠寶到底在不在殷發財手裡,這個弄清了,一切都會迎刃而解。

他想到這裡,對漢生說:「你先回去吧。關於珠寶被盜之事,不可向任何人說起。」

程漢生走後,張援越繼續在屋裡踱步。案情在他的大腦裡漸漸有些明朗了。

一樁骯髒的肉體交易

清晨剛起床,張援越就接到局裡的電話,說局領導要審查他辦的54號案件,要他回去一下。他吃過早飯,就同小劉一起動身回局。事完返回鎮上時,已是晚上八點多鐘了。鎮政府招待所裡靜悄悄的,幹部們都去參加一個群眾性的文化演出活動,只有派出所的老王留在那裡等他們。

張援越走進他的臨時辦公室,一面喝水,一面問老王:「鎮東頭,北邊的小巷裡有個叫程子菁的,你認識不?」

「認得啊,巴掌大個小鎮,我在這兒i作了十幾年,都熟。」老王說。

「那你跑跑腿,把她叫來。」

「行。」老王說著就走了。

張援越上了樓,來到自己的房間,他打開筆記本,然後在屋裡踱步,等著程子菁的到來。

半個鐘頭之後,程子菁來了。她推開門,問了一聲:「是你叫我?」

「程子菁?」張援越問。

「是我。」程子菁跨進屋來,「我的奶名叫菁菁,嫁到鎮上以後才起的大名。」

「你坐下。」

程子菁順便坐在門左側的一把椅子上,望著張援越。

張援越朝她看了一眼。這個女人有四十多歲,但看上去卻比她的實際年齡要年輕得多,大概是沒有生育的緣故,她的腰身細細的,臉上還看不出明顯的皺紋。目光和笑容裡,有著不正經女人通常有的那種勾人的意味。

「你知道我是幹什麼的嗎?」張援越開始問話。

「知道哩。你是公安局的。」

「在公安局的人面前,應抱有什麼態度,知道嗎?」

「知道,要說實話。」

「那好,你講講你和殷發財的關係吧。」

程子菁愣了一下,連忙矢口否認:「我們不認識,不,剛認識,我在街上見過幾次面,但說不上熟悉,更談不上有什麼關係呀。」

「你說的是實話?」

「是……實話。」

張援越用目光逼視著他,故意沉默著。

程子菁也滴溜著眼珠,在想對策,她並不緊張。她相信有點姿色的女人可以徵服任何男人。這樣的場面她經得多了,每一次都是憑這一手安全過關的。因此,她故意扭動著腰身,撩起眼皮朝他投去了笑容,心裡說著這樣的話:看你兇的,過一會,你就軟了,不叫姑才怪呢!

「你回答,你說的是不是實話?」沉默少頃,張援越問。

「是實話。」

「這麼說,你們沒有任何關係了?」

「沒,沒有。」

「你不是說掙了珠寶的嗎?」

「沒說呀!跟誰說來?」

「昨天晚上,你跟隔壁女人吵架時說的,不對嗎?」

「哎喲,那是吵急了,說瘋話哩。」

「看來你是不老實交代了?」

因為張援越點到要害處,程子菁站起來,脊背朝門一靠,將門鎖「嘎吧」一聲按上了。然後她走近前來,雙手迭放在小腹上,嘻笑著說:「我本來是正經人,怨我媽把我生俊了一點,男人們就想撩撥,我有麼法子?你同志哥也不用逼我了,你想咋地,我都依你,行不?」

「程子菁,你規規矩矩說話!」張援越大聲呵斥道。

「喲!看你同志哥,把我嚇死了。」程子菁說著,一手抓住張援越的腕子往自個兒胸脯上按,「不信你摸摸,心窩兒都快蹦出來了!」

張援越一把甩開,走過去把門敞開了,然後從包裡掏出一副手銬,往桌上一放,厲聲說道:「程子菁,放明白點。就憑你剛才的舉動,就可以把你抓起來!實話告訴你,要你交代的,不是一般的男女關係。這裡面涉及到人命案,你要是拒不交代,你會後悔的!」

程子菁收斂了笑容,桌上那副明明晃晃的手銬使她不寒而慄。

「你該講實話了!」張援越又提醒她一句。

她和殷發財的關係,小鎮上幾乎人人都知道,本來並不避諱誰,說就說吧,免得被人家懷疑到別處去。這麼想著,她便如實交代起來。

她和殷發財的關係,始於十幾年前,那是紅玫媽剛出不久,有一次殷發財去鎮上趕集,他在鄉下收了一對瑪瑙耳墜,想出手騰出一點資金。這瑪瑙是人家祖傳之寶,價值不菲,很多年輕的媳婦看了都想要,但殷發財要價太高,大夥只能望「墜」興嘆。守了半天也沒遇上買主,殷發財見小鎮人不識貨,識貨的又買不起,心想著算了,還是等有機會去趟省城吧,他正準備收拾走,忽見一個三十來歲的漂亮女子來到他的身邊,看那打扮卻不像是鎮上人。

殷發財正估摸著,那女子卻開口說話了:「喲,這不是殷嗎,聽說你經常在鄉下謀些寶貝回來,怎麼樣?今天有啥稀罕物件呀?讓我瞧瞧!」

殷發財定睛一瞧,原來是與他住在同一條街坊的年輕程子菁,這女人在鎮上是出了名的風騷,殷發財有自知之明,像這樣的女人他想都不敢想,所以平時也沒多接觸。沒想到這女人撩起蹭了下來,對他那對耳墜讚不絕口,嘴裡是一口一個「老闆」地叫著,殷發財先是受寵若驚,和她聊了一會兒就有點心猿意馬了。

程子菁把住了火候,便站起身來,對殷發財說:「哎呀,東西是沒得說的,可惜我沒那福氣享用,還是算了吧,買不起,只能過過眼癮了。」說著她又撩起裙子故意在殷發財面前露出雪白的大腿。

殷發財哪見過這陣勢,早已克制不住了,連忙表態說:「妹子又不是別人,都是街坊鄰居,你要真想要,我可以便宜賣你。」

程子菁知道這光棍被自己鎮住了,她又撩起裙子:「可是我今天沒帶錢,你要是放心的話,我明日……」

殷發財抬頭看了她一眼,痛快地說:「行!行!你幾時有幾時給……」

過了兩天,程子菁還真找上了殷發財的門,她一進去就把耳墜放在桌子上,對殷發財說聲對不起,這些時手頭太緊,還是還過來。

殷發財見到送上門的美色,哪裡肯放棄,連忙說:「妹子,我是跟你開玩笑的,我哪會要你的錢,只要你喜歡,我送給你,常言說得好,好馬配好鞍,這對瑪瑙玉墜正適合你這樣的美人戴呀。」說著把玉墜硬塞給程子菁。

程子菁見目的達到了,故意羞答答地說:「這麼憐香惜玉,我不收倒顯得有些生分了,可是我用什麼報答你呢?」說著色迷迷地看著殷發財。

殷發財一看有門,他二話沒說,關了房門,將程子菁抱上了床……

打那以後,殷發財便和程子菁三天兩頭在一起,十多年來已成為小鎮上一個公開的。有一次,他們快活之後,殷發財為了討好程子菁,便講出了當年發掘時,他趁人不備,盜竊了墓中的六顆夜明珠以及一些小物件。

殷發財告訴程子菁,這麼多年過去了,他把其它的小物件基本上都處理掉換了現錢,只有那六顆珠子他沒捨得出手,那是舉世罕見的寶物啊。程子菁自打聽說六顆珠子的事後,她與殷發財貼得更緊了,她要得到這稀世珍寶,只是殷發財藏得太緊,她始終無法看到。

程子菁挖空心思想得到寶物,直到她承諾殷發財與他重組家庭時,殷發財一時高興,不知從哪裡弄來一顆交給程子菁,並再三囑咐她,此事千萬不能外洩,否則要掉腦袋的。但是,程子菁自始至終也只看見這麼一顆,其餘五顆她確實不知去向。

程子菁在講述時,絲毫不顯得害羞,倒是唯恐張援越不相信她說的是真話,因而不敢躲躲閃閃,一股勁地往外倒真話,連在床上的那些細節都說得一清二楚。

張援越點點頭:「那我們今天就到這兒吧,你回去好好想想,有什麼想起來的事,隨時和我聯繫吧!」

程子菁走後,張援越首先給衛生院打電話,問殷發財的情況。院長說,殷發財下午已出院回家去了。他又請示局裡,先對殷發財實行監控,局裡表示同意,答應明天一早再派兩名刑警隊員下來協助他。

兩個女人演一臺戲

在張援越調查程子菁這當兒,他的助手小劉也沒閒著,很快在鎮東街館裡找到了另一個女人黃臘梅。在小劉眼裡,這個黃臘梅人長得很普通,決不是那種水性揚花的浪蕩女人,人也比較豪爽,就像她早就知道公安局會找她似的,她把小劉迎到麻將館隔壁的茶室裡,來了個竹筒倒豆子。

黃臘梅是小鎮上土生土長的,他的兩個早年入伍後都轉業在外地工作,家裡只有她這麼個寶貝女兒,因此父母便視她為掌上明珠,含在嘴裡怕化了,握在手裡怕飛了,等她長到待嫁的年紀,便託人物色為她找個上門女婿,一來她們家是老鎮子裡的人,家底殷實,兩個兒子都在外地成家立業,財產後繼無人,二來老倆口捨不得把唯一的寶貝女兒嫁出去,指望著她為他們養老送終的。再說了小鎮雖然小,但比那些個山鄉的條件還是優越多了,多年來,小鎮的姑娘嫁出去的少,而山裡漂亮姑娘嫁到小鎮的多,這可能就是小鎮盛產的原因吧。

黃臘梅確實談不上漂亮,但她出生在這樣一個富裕之家,父母對她從小就嬌生慣養,百依百順。在學校裡她不上進,卻喜歡跟一群男在一起瘋顛,久而久之骨子裡倒有一股子豪邁之氣,說話直來直去,做事敢作敢當。這種性格的女人,一般知根知底的男人是不會娶或是不敢娶的,所以要想在本鎮招個上門女婿對黃臘梅來說只能算是一種奢望,黃臘梅倒不在乎男人長相如何,出身如何。用她的話說,是騾子是馬,遛一遍就見分曉,只要床上功夫好,幹那事行,能讓她生兒育女,能守住她父母的衣缽就成!

她的這一條件讓莫家畈來鎮上做泥瓦匠的田糞蟲興奮得一夜無眠,田糞蟲掰著指頭算了一宿,認為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講,他都得去揭這個榜,第一,田糞蟲七個,他是老末,家裡僅有三間屋搭個偏房,前面有六雙眼睛死盯著,無論如何都不會有他的份兒。第二,田糞蟲壓根兒就沒邁過初中學堂的門,是個地地道道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主兒,他唯一的優勢就是有一身泥瓦匠的力氣。第三,田糞蟲在鎮上做了差不多有三年的泥瓦匠手藝,其中後兩年時間他就住在黃臘梅的家裡,黃家房子多,老兩口僅憑房屋就足夠養活他們一家三口,所以黃臘梅初中畢業後也沒找個正當職業,跟著一群哥兒們抹牌,好在他們家開著麻將館,她一邊收取臺子費,一邊陪賭,倒也讓父母省心。

田糞蟲不賭博,一心一意只想掙夠錢,離開莫家畈,所以田糞蟲在那幫泥瓦匠堆裡就顯得很不出眾,而在黃臘梅眼裡就跟真的糞蟲一樣毫不起眼,但是田糞蟲體格強,人勤快,遇到黃家買米、灌煤氣或逢年過節打掃衛生這樣下力氣的活兒他都包了,這就博得黃家兩個老人的喜歡,所以田糞蟲央人向黃家提親,就正中了倆老的下懷,他們想都沒想就痛快地允諾了。

當黃家父母向他們的寶貝女兒提出這樁婚事時,差點沒把黃臘梅笑背過氣去,她望著人高馬大、木訥得像尊石雕的田糞蟲百思不得其解,怎麼也不敢想像會跟這麼一個呆頭呆腦的傢伙睡在一個被窩裡。

不過,有些事由不得黃臘梅去想,她已經是二十有八的人了,父為了她的幾乎絞盡了腦汁,她自個兒也曾喪失了信心,現在既然有這麼個不知輕重、不知死活的鳥人敢以身試法,黃臘梅也就只能將就應戰了。新婚之夜,出乎黃臘梅意料之外,她身邊的這條蟲以他強悍的體力和其的精神把黃臘梅折騰成一堆亂泥,也讓她心悅誠服地領略到了做女人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情。

「打住,請打住,你能不能講講你和程子菁是怎麼回事?」

小劉到底年輕,性子急,他聽黃臘梅說了半天,根本與自己要了解的案子毫無干係,早就按捺不住了,本來他想單刀直入直接問她和殷發財的關係的,但轉念一想要是對方一口回絕反倒沒有迴旋的餘地。他記得張隊說過,遇到強硬的對手,最好的辦法就是採取迂迴的戰術。

他思考再三,覺得謎底還得去程漢生那裡才能解開,想到這裡,他點燃一支煙便朝程漢生家走去。

程漢生家屋門半敞著,屋裡的大燈泡依然亮著。程漢生在裡屋的炕頭躺著,呆愣愣地望著屋頂,一動不動。可以想像,那位漂亮、聰明的活著的時候,這是多麼的小家庭!張援越感嘆著將早上發生的事情告訴了他。

「有人給我說過了。」程漢生躺著沒動,有氣無力地說,「你們也回去吧,不用再為這事忙活了。」

「可是,你妻子自殺的真正原因,還沒弄清楚呀!」

「弄清了。」

「弄清了?」

程漢生伸手從枕頭下面取出一張白紙遞過來。

張援越接過一看,是紅玫的。他忙問:「你從哪兒找到的?」

程漢生吸溜著,淌著淚說:「昨天黑夜,我從你那裡回來,睡不著,想起她最近熬夜為我趕做棉鞋的事,就想拿出來看看。一看,發現裡面有張紙,是她留下的話。」

張援越展開遺書,默默地念起來:漢生:

你是個。結婚一年多,你對我挺好。更忘不了你給我同景秋最後一次接觸的機會。我們親了嘴,你也沒責怪。你還答應過為景秋成家。這些,我在九泉之下也不會忘記的。

怨我夾不住話,在你出門要帳的那天后晌,把我們發現珠寶的事告訴了我爹。誰知他當場跟我翻了臉,硬說是他收藏的寶物,要我還給他,我當時沒答應,後來他趁我外出的機會,全拿走了。我發現後去找他,他卻勸我跟你離婚。我不幹,他就不承認是他拿了,那幾天,我一天跑好幾回,都沒頂事。我知道,這事你是很難諒解的。你一定以為是我們串通一氣盜走的,我沒法說得清楚。這樣,家庭和睦沒有了,夫妻感情破裂了,這種日子還有甚意思?我真不願意過下去。

更氣憤的是我爹,他認錢不認人,為了這些珠寶,連骨肉情也不要了。人原來是這樣的呀?老天爺!我真寒心,活著不如死了好呀!

我求你,別去。我把這些話留在棉鞋裡,是想讓你在穿棉鞋時發現它。那時,事情過去了幾個月,你也許能夠冷靜些了。我爹是做得不對,他自己心裡很清楚,就讓他守著那些冰冷的珠寶過日子去吧。

對不起,我沒給你留下孩子,也省去你日後好多麻煩。再娶一個合心的吧。

張援越讀到這裡,不覺為這個而女性的死而潸然淚下。他將遺書折好遞過去,嘆了一聲說:「事情就這麼了結了,那珠寶……」

「你們拿去吧!」程漢生打斷他的話,「是它害死紅玫,我都不想看到它。」

「不對,漢生!」張援越無限感嘆地說,「珠寶作為一種,它無罪。罪過在於人,在於你丈人,也有你的份。你當初要是聽了你妻子的勸告,把它交給國家。國家會按照政策給予獎勵。那樣體體面面,光光彩彩,多好!可你沒聽,要獨佔它。你獨佔了,半路又殺出個程咬金,也想獨佔它。悲劇就是這樣造成的。你以為不是這樣嗎?」

一句話說得程漢生嚎啕不已……

同类文章

壯烈的大地

這天上午,丁順拿著一個空麻袋到集鎮上買年貨。剛走到一家酒館門口,忽聽背後有人招呼:「丁順兄弟,我請你喝酒,賞不賞臉?」丁順回頭看到一個陌生男人。那人說:「我叫卜同富,是個商人,也是你師傅生前的好友。」丁順一聽是師傅的好友,連忙回禮。卜同富熱情地邀請丁順入內。   叫來酒菜後,他們先互敬幾杯

瘋狂的涮椒

西川縣縣令牛大人看罷楊巡撫楊曄發來的文牒,兩條眉毛不由擰成了一個大疙瘩,他立馬坐著青呢大轎,一溜煙來到了餘吉火鍋店。   店老闆佘吉雖已年近花甲,可面色紅潤、走路生風,一點也不顯老。   餘吉剛把牛縣令迎進店裡,牛縣令一把攥住他,急問:「餘吉,你還會做涮椒火鍋嗎?」   餘吉一聽愣了:涮椒

劫來的壓寨主公

清明時節,山花爛漫,參天古木都吐出了新葉。有三人沿溪而上,前面走著的那個華服少爺,不時興致勃勃地聞一聞野花,或是從腳下撿起一點什麼來問旁邊的管家,管家年紀大了,一邊喘氣一邊回答,另一個年輕的人卻捺不住了:「劉少爺,早知道回鄉掃個墓要走這麼遠,我就不跟你來了!」管家給了他一記悶慄:「秦二,少

買走你的餘生

劉雲是一個在網上出賣餘生的女人。   一年前,和男友王浩分手後,劉雲在淘寶開了家名叫「浮生緣」的網店。劉雲在網店裡貼上自己各種靚麗寫真照,並聲稱作為一個醉生夢死之人,自己將把剩餘人生的時間全部交給客戶安排。   「浮生緣」的規則是,顧客可以花錢購買劉雲任何時段的時間,在這段時間內,劉雲會按

被溺死的金絲鳥

 一   8月正是颱風多發季節,江邊的防汛堤旁都有專人值班,以防大潮衝垮堤岸。這天半夜時分,一位輪渡碼頭的值班人員起來解手,瞥見江面上有個淡紅色的物體漂來,他起先以為只是塊發泡塑料,可等物體靠近,才看清是具屍體!他頓時嚇得毛骨悚然,「啊」的一聲驚叫,轉身就跑。他回到屋裡半晌才從失魂落魄中回

努爾哈赤之死

 一   明天啟六年年初,經過精心策劃和準備,如日中天的努爾哈赤親率13萬滿洲八旗兵,號稱20萬,向明朝遼東防線發起全面進攻,意圖一舉蕩平明朝在山海關外的所有軍事力量,然後問鼎北京城下。在滿洲八旗兵的凌厲攻勢下,各路明軍兵敗如山倒,望風而逃。滿洲前鋒勢如破竹,如入無人之境,不承想卻在通往山

糗事一籮筐

只認鎖頭的小偷    託馬森是一個高級慣偷,很會撬鎖。無論多複雜的鎖到了他手裡,都不費吹灰之力。有一天深夜,他撬開了一家公司財務室的鎖,並且找到了保險柜的鑰匙。他興奮地打開了保險柜,正準備大撈一把。突然發現這個保險柜裡居然只有不到一百塊錢。要知道,他破譯這密碼鎖就花了整整一個小時呢。無奈,

狼羊孩

 一個陰謀    由於灰太狼長期抓不到羊,就把目標瞄準了身材苗條的美羊羊。他絞盡腦汁想出了一個詭計:假裝喜歡美羊羊,騙取美羊羊的信任,和美羊羊結婚,再對美羊羊下毒手。    灰太狼讓紅太狼把自己打扮成了一隻帥氣的羊,並給美羊羊買她最喜歡吃的義大利黑麥草蛋糕、墨西哥玉米草沙拉、檸檬味的飲料、

藍凌獲救記

大眼女孩樂美兒意外得到一個漂亮的洋娃娃,正高興地把它抱進懷裡時,洋娃娃突然說話了:「能幫我找找以前的主人嗎?我很想念她,她消失了……。」善良的樂美兒被洋娃娃的真情所感動。她帶著洋娃娃,踏上了去往「魔法偵探——洛基」偵探社的徵程。   偵探洛基非常有名,大家都說他是個神探!就在昨天,洛基還偵

智救潘多拉

 美麗姑娘    放學後,莫西在學校附近的山丘上撿到了一個奇怪的盒子,拿在手裡沉甸甸的,上面雕琢著精美的花紋。莫西喜歡得就連睡覺的時候都不捨得放下。夜間,他突然被一團光照醒了,懷裡的小盒子緩緩地打開,散發出奪目的光,越來越亮,亮得他睜不開眼睛……    等光散去之後,從盒子裡出來了一個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