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創業耽誤的天才影帝(被低估的魏國雙影帝)
2023-09-20 17:16:17 1
前言:公元前247年,東方六國在信陵君的主導下組織了最成功的一次合縱,五國聯軍大破秦將蒙驁於河外,算上之前在長平和邯鄲城下的斬獲,秦國損失的壯丁直逼五十萬之巨,不可一世的秦人只能憑藉殽函的雄關漫道來避免生死危機。
但奇怪的是,氣勢如虹的聯軍不攻打函谷直搗關中,也沒有收復先前失陷的號稱「天下之腸」的上黨地區,卻突然回師包圍了韓國的管邑,並且久攻不下。
只是這一來一去,驚弓之鳥般的秦軍做好了防禦準備,打殘乃至消滅秦國的最好機會就此喪失,而丟掉上黨天險的六國唯有接受排隊被槍斃的命運,這座不起眼的小城就這樣主宰了戰國的結局。
安陵人縮高之子仕於秦,秦使之守管。信陵君攻之不下... ...--《戰國策.魏攻管而不下》
管邑攻堅戰的記載最早見於《戰國策》,是一個關於說客和君臣之綱的故事,這裡就不說了,總之聯軍短時間內並沒有拿下管邑,向來從容的信陵君還因此暴跳如雷。
信陵君率五國之師敗蒙驁於河外,蒙驁遁走。信陵君追至函谷關,抑之而還。--《資治通鑑.秦紀一》
司馬光對於河外和函谷關前的戰事都匆匆帶過,隨後完全引用了《戰國策》對管邑攻堅的表述,從時間點和戰事原委上將二者進行關聯。
信陵君的巨胃翻開地圖可知,管邑大概是韓國首都新鄭的衛星城,屬於首都防禦體系的重要一環,同樣,如果被對手帶走的話則可以監控新鄭的一舉一動,將弱小的韓國控制在手中。
所以,秦軍出現在這裡的原因就可想而知了,《戰國策》中還有一篇《秦攻韓之管》的短文,可知秦人很早就拿下了這塊既能震懾韓國,又能作為補給基地的小城。
同理,信陵君「今吾攻管而不下,則秦兵及我,社稷必危矣」的理由也就騙騙小孩,藉此控制韓國倒是真的。
當然,小小管邑最終還是失陷了,卻並沒有物歸原主,魏國取代秦國成為了韓國的監護人,只是聯軍糧草耗盡、銳氣已失,不得不就此散夥。
此戰之後,秦國近年來遠交近攻取得的中原領土被東方六國盡數奪回,卻在俯瞰中原的上黨站穩了腳跟,可以說是戰略上的完勝。
那麼,如果聯軍沒在管邑耽誤那麼久,天下的走勢又將怎樣呢?
當年齊將匡章帶著韓魏聯軍就曾拿下函谷關,此刻信陵君掛帥的五國聯軍對於一群驚弓之鳥想必問題不大,結合秦人近年來的損失,被打殘是必然,就此滅國也有可能。
然而,身為合縱長魏國自然能夠分最大的一杯羹,但列國真的能得到足夠的好處嗎?
燕國與秦國幾乎不接壤,楚國或許能夠拿回南郡和郢都;
韓國將因為管邑而被魏國掌控,而信陵君在趙國待了十年,憑藉其功勞、威望、魅力和能力,在邯鄲埋下的影子永遠是個未知數,倘若猝然發難將會如何?
一個可怕的構想逐漸浮出水面:曾經雄霸春秋兩百年令秦楚戰慄不已的晉國要重現人間了嗎?
攻打管邑的戰略目標是清晰的,消滅秦國也是下一步的戰略目標,只是信陵君沒有想到區區小城會拖住聯軍前進的步伐,很快大家都回過味來,這才是散夥的真正原因。
六國合縱之殤承上,哪怕聯軍散夥,魏人就不能整合三晉了嗎?
當然沒問題,山河破碎的韓國和人口凋零的趙國肯定擋不住信陵君的兵鋒,但有人不答應。
這個人不是秦國,此時出手無異於號召諸侯再次合縱,呂不韋不至於短視如斯。
燕國和齊國則沒有這個能力。
答案是楚國,被晉國壓制兩百年的痛苦並沒有隨著三晉分家而散去,那是比強秦還要可怕的存在。
「睢陽之事,荊軍老而走;蔡、召陵之事,荊軍破;」--《韓非子.有度》
當時在新鄭當公子的韓非記下了兩次耐人尋味的戰爭:楚軍在履行完合縱義務後不去收復故土,反而向魏國發起了進攻。
信陵君坐鎮的魏軍自然是打贏了,但楚人覺得沒關係,一個「老」字說明這又是一次漫長而艱苦的戰事,這段時間足夠韓人鞏固城防,趙人清理內奸了。
魏國也不是當年的霸主國,良機一縱即逝,此時再挑戰韓趙無異於自殺,於是整合三晉的圖謀至此徹底破產。
前文所述從來都不見於史家,也許有人會問,筆者是想「發明」一段歷史嗎?
發明到不至於,只是史書未見得那麼靠譜而已。
魏國雙影帝有燕襄、魏安釐,則燕、魏可以強。--《韓非子.有度》
魏安釐王一直被貼上龍陽之好、嫉賢妒能、膽小怕事的昏君標籤,似乎魏國全靠信陵君撐著,但同時代那個冷眼如梭的韓非子卻很認可魏王的能力並認真記下「兵四布於天下,威行於冠帶之國」的事實。
▲《尋秦記》中雌雄莫辨的龍陽君
試想,離滅國只剩下二十二年且只剩下半壁江山的魏國突然爆發小宇宙,除了不接壤的燕國之外將戰國七雄中的五個都揍了一遍,一句迴光返照怕是解釋不了。
至於信陵君,筆者筆者一直認為「竊符救趙」的傳奇度還在「趙氏孤兒」之上,給人一種照著劇本演的感覺。而《史記》裡的信陵君是一個不會做人(在趙國公然與平原君抬槓)、禮賢下士、義薄雲天、不懂韜晦(將門客實力暴露給魏王)和軍事大家的混合體,這樣的精神分裂患者並不值得防範。
所以,是太史公看走眼了。
舉個例子,當年秦相範雎非要殺魏齊報當年一尿之仇時,後者東躲西藏最後想到了「義薄雲天」的信陵君,按照史書記載,信陵君起初考慮魏國安危而不打算見,被門客一頓臭罵之後又幡然悔悟決定親自迎接。
好吧,瞧瞧人家這覺悟。
問題在於有個不懂事的門客卻先行一步跑到魏齊跟前告知信陵君的思想轉變過程,為了不給別人添麻煩,魏齊當場就自殺了。
信陵君自然是痛哭一場,然後又拿著魏齊的人頭給秦人交差了... ...
貌似沒什麼毛病,但這要問問當事人才知道。
魏齊自然是想活的,不然也不至於東奔西走還道德綁架了虞卿一起跑路,他選擇自殺唯一的理由就是自認為沒有活路了,畢竟大家都是要面子的人,你懂的... ...
那麼,這個該死的門客到底是不懂事,還是「太懂事」了呢?
那要看信陵君敢不敢承認了。
▲筆者一直認為,信陵君的故事只是太史公對「士為知己者死」文化的一種理想化描述而非史實。
虎符是那麼好偷的嗎?魏王不是最喜歡男人嗎?如姬表示我就是個群演而已;
「宿將」晉鄙和朱亥、候贏紛紛表示我們來自道具組;
魏王要防著無忌,那個在趙國公然搶奪平原君門客的信陵君難道就不讓趙孝成王糟心嗎?請神容易送神難罷了;
河內之戰回國的理由是「使秦破大梁而夷先王之宗廟,公子當何面目立於天下呼」,此刻秦軍還在上黨,下一步主攻方向並無從知曉,魏國人何時有這麼強的憂患意識了?原因很簡單:再不回來就是趙國主導的合縱了。
▲臺詞:這回大家都滿意了吧
世界上哪有這麼多巧合,魏國雙影帝只是拿天下當棋局罷了,至於他們的裂痕恰恰是外人所希望看到的假象,那就如大家所願好了。
君不見,平原君和孟嘗君也都是宗室,不都用得好好的嗎?
天下為棋局,世人如棋子天下寥寥,蒼生塗塗;諸子百家,唯我縱橫。
所謂縱橫之道,從來都視天地為棋盤,世人為棋子。鬼谷子有這樣的氣魄,人才輩出的魏國未必就沒有這個能力,世間也從來不乏想著「勝天半子」的人才。
彼時的天下,在長平之戰趙國最精銳的武裝力量覆滅後,殘破的東方六國唯有團結一致方能避免被各個擊破的命運。但趙國的沒落也不全是壞事,所以長平的三年拉鋸大家都在袖手旁觀。
來自魏國的棋手則將棋子緊緊攥住,機會就要來了!
十年前在邯鄲城下打殘二十萬秦軍主力,列國奪回了上黨和中原,魏國與楚國瓜分了泗上,但那不是「遠交近攻」的錯,而是貪婪和不理智所致:但凡單獨發起滅國盛宴又不給別人蹭飯機會的時候,那些蒼蠅一般的諸侯就會群起而攻之。
當年秦國就是用這一套搞殘了同樣強大的齊國,一轉眼他們在邯鄲城下又義無反顧地踩進了同一條河流,差點就萬劫不復。
秦王終於學乖了,十年來都是小心翼翼。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魏圉很喜歡以昏君形象示人
對於魏圉和無忌而言戰果還遠遠不夠,為了釣起秦國這條大魚,更為了借六國之力與之一戰,漫長的十幾年裡魏國兩兄弟繼續瞞天過海,將錯綜複雜連續劇演的天衣無縫,終於令智囊雲集的秦國廟堂出現了誤判:信陵君已經失寵,魏王是個昏君。
呂不韋們終於相信時機已到,蒙驁收到的命令不止於太原和上黨,還要伺機擴大戰果。
魏王卻在暗地裡冷笑連連:不錯不錯,這才是赳赳老秦的氣魄嘛!
閒棋定成敗從棋力而言,魏國不愧為戰國頂尖戰略家們的集體老家,在布局和落子上完勝秦國,哪怕只是個劣勢盡顯的殘局。
雪藏信陵是「撲」,看似敗筆卻暗藏後招;
竊符救趙是「壓」,將士氣上的優勢陡然放大;
邯鄲城下是「頂」,該進攻時絕不含糊;
信陵留趙是「跨」,在趙國腹地開花,令其不得不以魏國馬首是瞻;
五國合縱是「劫」,公然屠龍幾乎逆轉之前的劣勢;
佔領管邑是「粘」,貼住韓人的命脈使其動彈不得。
就這樣,佔據邊角有利地形的大秦帝國險些被連根拔起,但連他們自己都沒有想到的是,拯救他們的居然是當年的一步閒棋。
本該跟隨大部隊一起撤退的管邑兵馬被留了下來,不是為了留作犄角或者以待將來,他們只是本能覺得區區幾千兵馬不如放在城池裡要安全一點。
秦人完全沒想到魏國有這樣的胃口,參與合縱的盟友們更想不到,直至管邑的滾木礌石令他們恍然大悟。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韓國人,就不能讓我們自己來收復失地嗎?他們被欺凌太久了,之前是秦人,現在是魏人,貌似沒什麼區別;
第二個想明白的是楚考烈王和春申君,他們先是帶頭拆散了聯盟,又用兩場送人頭的敗仗給韓趙爭取了一點恢復的時間。
至此,天下的棋局再次歸於平靜,魏國雙影帝十幾年的謀劃布局就在一個不起眼的小城下前功盡棄,而他們不會再有收官的機會了。
四年之後,信陵君死於酒色無度,史書上說是因為魏王嫉賢妒能的老毛病又犯了,但筆者更覺得是壯志未酬的失落。
同年,魏安釐王也離開了那個混亂的時代,演技卻還在繼續。「安釐(通僖)」的諡號顯然不能匹配這位末世雄主的能耐,他只是試圖繼續將自己打扮成昏君,先前的勝利也只是偶然,進而給後人留一個翻盤的機會。
所以,信陵君也許知道上天不會再給他機會才選擇放縱,但魏王卻未必知道原因所在。
結語:縱親之腰的自我了斷先帝文王、莊王之身,三世不妄接地於齊,以絕從(通縱)親之要(通腰)。--《戰國策.頃襄王二十年》
上文是春申君黃歇對楚頃襄王說過的一段話,三代(楚)以來秦國一直在致力於打通與齊國的通道,為何呢?這樣就可以將東方六國攔腰斬斷,所謂「合縱」也就不可能了。
細看秦國戰史,他們的主攻方向一直是三晉,他們就是所謂的「縱親之腰」,一字排開的燕趙韓魏楚,向來有著「擊首則尾應,擊尾則首應」的天然防禦效果,而有著政治天賦的魏國歷來都是「合縱」的主力,他們居中的調停總會在危難之際組織大家出手反擊,秦人哪怕將趙楚兩強打殘都破不了陣。
然而,在最後的滅國戰爭中,秦人卻先消滅了韓趙之後再滅魏國,存亡之際也未再見合縱的出現,這又是為何呢?
因為「縱親之腰」早已斷了。
魏安釐王攻趙救燕,取地河東;攻盡陶、魏之地;加兵於齊,私平陸之都;攻韓拔管,勝於淇下;睢陽之事,荊軍老而走;蔡、召陵之事,荊軍破;--《韓非子.有度》
魏圉的戰史一半在邯鄲和河外之戰中間,另一半在戰後的四年裡,如果只是為了反擊秦國,這段時間本該相安無事的,但魏王和信陵君的圖謀卻令他們不得不與昨日盟友大打出手,最後的互信也在硝煙中喪失殆盡。
畢竟,諸侯們只是求存,誰也不想舉傾國之力給魏國做嫁衣裳。
秦人用一場慘敗換來了戰略上的全勝,而魏安釐王怎麼也沒有想到,歷經年戰火而屹立不倒的縱親之腰竟然就這樣完成了自我了斷,幾乎勝天半子的棋局也敗於邊角的糾纏,令人唏噓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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