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詩幻想3寶箱位置(戰利品3)
2023-09-12 09:12:13
八
以往任何時候的約會,恆遠都很少準時到達,這次,逸茹以為又會等待很久,沒想到,恆遠倒是準時赴約,出乎意料之外,任甜也來了。
當服務員,問及他們喝什麼飲料時。逸茹和恆遠幾乎同時說出口,逸茹說的是,「兩杯黑咖啡,一杯可樂。」恆遠說的是,「兩杯可樂,一杯黑咖啡。」
未等服務員反應過來,恆遠又用他一貫磁性的聲帶,「兩杯可樂,一杯黑咖啡。謝謝!」服務員這才仔細看著恆遠,恆遠微笑地表示歉意。
當服務員一一記錄下的時候,他們又恢復寂靜。安靜得詭異。他們三個人各懷心事,這沉悶的氣氛,仿佛擠壓的氣球,再稍一用勁,就會爆炸。
他們搜刮肚腸找話題,恰好換了一首舒緩的音樂,飲料也來了。任甜本來想要調節氣氛,但是想到,逸茹可能不待見自己,所以,始終保持緘默。本來這次,她是不想來的,但是受不住恆遠,硬是拉她過來。
「你不是不放心嗎?我們一起去。」
九
逸茹後來才懂得:當愛情結束之後,唯有放手,才可以保留一點尊嚴。
第二天醒來,逸茹腦袋沉重,完全忘了昨天的醉酒情況。昨天,她可是將廢物髒穢全部吐在方偉身上了,這酒品,她不是第一次就知道。
當第一次喝酒,吐出自己的真心話開始,她就知道,喝酒容易誤事,至於昨天的事情,她實在想不起來,只覺得頭很沉,昨天方偉陪自己喝酒,她喝了很多,然後醉了。
「我昨天沒說過什麼話吧?」
這不太肯定,又疑問的話,讓方偉覺得好笑,只好故意逗逗她,「你還記得你說過這麼一句話嗎?」他故意逼近逸茹,讓逸茹產生不安。
「什麼話?」逸茹也有點做賊心虛。
「你說,你喜歡我?」
「怎麼可能?」她是絕對不會說這句話的,她明確地知道,她心裡只喜歡恆遠。
的確,昨天,她是沒有說過這句話,她說的是,她喜歡的人是恆遠,一直喜歡恆遠,喜歡了好幾年。方偉只覺得心裡有點失落,不過,好歹時間還長,有的是機會,讓她察覺自己的用心良苦。
「楊小姐。」聽到後面有人在叫自己,逸茹停下腳步。
原來是上次見面的徐小姐。徐昕是個聰明的人,自從上次從方偉那兒碰到釘子,她看出方偉對逸茹有好感,於是,開始從逸茹身上下手。
「哦,請問你找我有事嗎?」
「也沒什麼事。楊小姐,也是經過這條路回家嗎?」
「嗯。」
「那真是太巧了,我也剛好住在附近,我載你。」
「這個不太好吧。」
「沒關係的,我和方偉是好朋友。」上次是看見徐昕和方偉一起吃飯,逸茹也沒有多想,就勉強地答應了。
沒想到這麼容易中計,徐昕也是很開心,一路上跟她隨便聊聊,摸清了她的住所,她就更加肯定,方偉對逸茹的感情。這可是一個好魚餌,用來釣大魚,她可不能輕易忽略,方偉,你就等著上鉤吧。
「你會化妝嗎?」
「不太會。」逸茹如實回答。這確實是她的不足,熟話說,沒有醜女人,只有懶女人。
「你看,你的皮膚都乾燥暗黃。常言說得好,樹靠皮,女人靠臉,一張漂亮的臉蛋,不只可以為你帶來榮耀和掌聲,還會給你提升魅力值,你年齡也不小了吧,聽姐的勸,多關注自己的容貌,女人要學會打扮,這樣才會更加容易抓住男人的心。」
「哦,是嗎?」
「這個你可能不知道,我們公司的恆遠,你也認識,不可多得的優秀男人,哪個女人不想攀附的,可能你現在看他還青澀,再過幾年,他就會升職,越來越受追捧歡迎,你沒發現,恆遠身邊的那個女朋友,每天打扮得像個妖精,天天迷得恆遠團團轉,就是這樣的女人,男人才會喜歡。」
徐昕是故意刺探逸茹的,看到逸茹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的時候,她知道,已經產生效果了。
「不過,你也不比她差,你的底子強,稍微打扮就會特別漂亮,說不定可以找到一個比他優秀十倍的男人。就像—」
「徐昕姐,我快要到家了,就送到這兒吧,今天真是謝謝你,下次再請你吃飯。」逸茹像從逃難所中逃脫出來似的,驚慌失措。她說的是任甜嗎?也沒發現任甜會打扮啊,難道她也變了,為了取悅恆遠,開始學會打扮呢?
回到家中,她很認真地審視了自己一遍,從上次打理頭髮,到現在又有幾個月,沒有打理頭髮了。還有,衣櫥裡面漂亮的衣服,也只是穿了一兩次,就被壓箱底了,那次心血來潮買的幾件衣服,至今也沒有見到穿過幾次。平時工作就那幾套衣服換來換去,心情也是平淡無奇。
難道漂亮也需要動力嗎?女為悅己者容,難道她沒有人欣賞,就淪落到自暴自棄的地步?自從上次跟恆遠逸茹出去吃飯,他們就真的很少碰面了。至於他們的情況,她也不想了解。
這一晃,也過去好幾個月了。逸茹也開始忘記了,自從跟方偉在一起,日子過得也是挺快的,偶爾也會想起恆遠,但是,仿佛是若干年前的事情了。就這樣,細水長流地生活也不錯。
有時候,我們以為跟我們沒有關係的人和事,總會不經意間影響我們生命軌跡。我們永遠都不知道未來旅程,我們會邂逅什麼容顏,遇見什麼風景,發生怎樣的故事。
逸茹都不知道怎麼就和徐昕開始有了交集。有了第一次打交道,還愁沒有第二次嗎?徐昕總是有事沒事跟逸茹聯繫,剛開始是每個周末發一條祝福簡訊,過了一個月之後,她們的關係開始升溫,可能周末去吃頓飯,逛個街,看場電影。她從方偉那兒猜到,逸茹可能喜歡的事物,這個周末,不例外,徐昕約逸茹去理髮店做頭髮。
當逸茹出現在方偉的面前,方偉都不敢置信,眼前的這個女子就是逸茹,除了本身靈氣神韻,還有另外一種說不出的驚豔。方偉當然不相信,她是為了這個飯局,精心妝扮。不過,他心裡還是一陣竊喜。
「我今天是不是很漂亮?」
「何止是漂亮,是非常好看。」
「又油嘴滑舌,那你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當然是喜歡。」
果然,男人還是喜歡漂亮的女人。看來這句話說得一點都不假。
沒想到逸茹會如此直接,有時候,逸茹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為什麼,她在恆遠面前總是溫柔如水,在方偉面前,又恢復了霸道蠻橫,她到底是誰?有時候,她自己都說不清楚,如果說生命中總有一個人驚豔了時光,另一個人溫柔了歲月,那麼,恆遠肯定是前者,方偉才是溫柔了歲月的那個人。
在每個女人心裡,都非常清楚男女彼此的關係。而且,她會將每個人都排序,安置在恰當的位置。至今,她不敢否認,她對方偉沒有半點情愫,不然,她也不會赴約,更不會允許他這麼在家裡來去自如。只是,在她的心中,恆遠的位置還是重要一點,畢竟是自己喜歡了幾年的男人,不可能這麼輕易的抹掉。另一方面,她挺感謝方偉的,是他讓自己開始變得自我,不再為了喜歡一個人,改變自己,以至於失去自我。
看見逸茹又開始發呆了,方偉知道她還是很掛念恆遠,只怕這麼精心打扮,也是為了報復他吧。
十
當那次七夕情人節,他像逸茹提出做他女朋友的請求,逸茹剛開始猶豫了一陣,然後他說,如果你想報復他,你就需要好好地活著,讓他覺得失去你是一種遺憾,讓他後悔痛苦。逸茹當時想的是,想要自己真正釋懷一段愛情,最快捷的方式,就是讓自己儘快投入另一種感情。顯然方偉是一個備胎,有時候,她會覺得對不起方偉,但是,既然方偉都那麼說了,她應該也給自己一個機會,讓自己獲得救贖,去愛另一個人。
「我們去看電影吧。」逸茹提議。
對於方偉,這當然求之不得。「我去買票。」
「哈哈,這次我已經買票了,算不算捷足先登?」看著逸茹璀璨如花的笑容,很難讓人相信,她是為了從失戀中逃脫出來,做出的種種努力。現在,終於開花結果了。
這段歷時長久的痛苦經歷,只有當深愛一個人之後,痛徹心扉的覺悟。當他們排隊看電影的時候,她看見恆遠了。任甜挽著恆遠的手臂,他們看上去像畫那樣完美相配和諧。
順著逸茹的視線,方偉也注意到了恆遠。有時候,他嫉妒恆遠,為什麼人都走了,還可以佔據著逸茹心底的空間,也許他的一顰一簇,都可以牽動逸茹的神經,讓她憂讓她喜,他一直都努力地朝著這個方向努力,他相信恆遠能夠做到的,他也能夠做到,然後他摟著逸茹的肩膀。逸茹被這突如其來的溫暖,嚇著了,產生了些許牴觸。
《她比煙花寂寞》,逸茹很久之前就想看的一部電影。當恆遠還在她的身邊的時候,她曾不止一次邀約恆遠去看這部電影,但是,恆遠總是買的其他諜戰片,或者恐怖片。當恆遠看電影的時候,逸茹就一個人呆在他的身邊看他。原來,他也會看這部電影的,看來,還是別人比自己的魅力大啊。逸茹並沒有心灰意冷,只是學會開始接受現實了。
看到妹妹Jackie不斷刺傷自己的時候,逸茹不知不覺地落下淚來,正好被轉頭過來的恆遠看到,逸茹當然沒有發覺,她的眼睛溼潤,視線模糊,這部電影每次看一遍,她都會哭一場。方偉不太明白其中的意思,他想要竭力理解這畫面的意思,聽到逸茹哽咽的哭泣聲,他默默地拿出了紙巾。
劇終人散,看著人群一個一個散場,她的內心也變得悽涼。「我想要一個人呆一會兒。」方偉顯然沒有明白逸茹的意思,他以為逸茹看到了恆遠,才變得這麼神經質,逸茹哪裡知道方偉的想法,自顧自地呆了一會兒,然後等到人群全部離場的時候,才最後一個走出去。
在外面等逸茹的方偉,正好看見,逸茹和恆遠在一起的畫面。他的心不由得揪成一團,為什麼到了現在,逸茹對恆遠還是戀戀不忘。他的理性已經壓不住了,他徑直走過去,然後拉著逸茹就往車裡走。
逸茹還沒有來得及說聲告別的話,就被方偉拽著走了。
「你是不是還對他戀戀不忘?」
「你在說什麼呀?他剛跟我說—」後面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方偉的吻給覆蓋了。她不能接受這樣的行為,直接扇了方偉一個巴掌。這時,方偉也清醒過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逸茹也發覺自己太衝動了。
方偉只是不理,他開始自嘲,「我以為我可以改變你,看來,我錯了。對於一個被愛情俘虜的人,我是無能為力。」他自己不是一樣無可救藥嗎?想到這兒,他的心也愴然。這一路上,他們兩個人安靜地不說一句話。
當她上樓梯的時候,方偉對她說了一句,注意點身體,不要太勞累了。還有,以後離徐昕遠一點。逸茹點頭就上樓了。
但是,從逸茹走後,任甜就甩了恆遠的手臂。「這戲我已經配合演完了,我們以後可以不用見面吧。」
「謝謝你。」恆遠最後拋出這麼一句話,任甜哭了。只有這麼一句,她做了這麼多,原來就剩下他的感謝。
她傷心地蹲下來,用手環抱身軀,將頭埋進手臂裡,仿佛這樣就這麼進入了母親的子宮裡,不用再擔憂,不用再害怕,不用再患得患失。原來,她只是逸茹的替代品,對於這點,她無法接受。
她不知道怎麼到家的,然後去衝了一個澡,混混沌沌收拾好行李,就入睡了。第二天,當她上飛機的時候,碰到了方偉。兩個人詫異了好一陣。
「你這是去哪兒?」任甜問方偉。
「出差。」方偉答道。
「你呢?」
「回家。」
「哦。」方位點點頭,沒有多做應答。
逸茹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收到了方偉的簡訊,她才知道方偉要出差一個月。她想要解釋,可是,對方總是關機。
這次,是方偉主動申請出差的。也許他覺得,是時候需要好好調理一下,兩個人之間的關係。
這一個月裡,方偉沒有主動聯繫逸茹,徐昕也沒有找她了。逸茹突然覺得一下子世界安靜下來了。這段時間裡,恆遠找過她一次,邀約她吃飯的事情。
「如果沒有別的事情,我就掛斷了。」逸茹很冷清地說。
「我母親想要見你一面。」
「什麼?」
「就是我們經常去的那家糕點店。」
逸茹冷靜了一下,思量了半天。
「她病了。」
「那好吧。」
在約定的時間,逸茹如約而至,手裡還拎了一大袋水果。她看見恆遠的母親躺在一張病床上。她氣虛無力,想要支撐起來,沒有重心,然後逸茹善解人意地將她扶起來。
「你這孩子,這麼久了,也不看我。哎,人老了,就沒用了啊。」
「阿姨,您哪裡老啊,比我媽媽還年輕了。等你身體好了,我親自做好飯菜給您吃。」
「就難為你了,還有這孝心,不像恆遠。」
當方偉回來後,他拿出一枚戒指。
逸茹沒有接受。
「是因為他嗎?」
「不是。」
「那你愛過我嗎?」
逸茹點點頭。
她確實對方偉動過心,在某一段時間,治癒了她的創傷。
「你知道第一次,我是怎麼認出是你的嗎?」逸茹問道。
「怎麼認出的?」
「因為任甜跟我提起過,你在這個城市發展。不知道為什麼那個城鎮好好的總監不當,非要跑來當經理。」
「你什麼時候原諒任甜了。」
「我早就已經原諒她了,只是固執好強,不肯輕易認輸罷了。後來我想明白了,也不是她的錯。愛情本身就沒有什麼對錯。當時我和恆遠在一起的時候,她也喜歡恆遠,但是,她並沒有插足,這就已經很給我面子了,後來,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我們確實已經分手了,不過,就是他們分手的事情,我是後來才知道的,我有點感到惋惜。終於我可以放下他了。」逸茹終於舒緩了一口氣。
「那麼,你什麼時候可以接受我?」
雖然她已經不愛恆遠了,但是,她現在還是無法接受方偉,不知道為什麼,她對方偉的感情除了感激,沒有一點愛情的成分。她不想繼續欺瞞自己,就像當初,她明明知道恆遠並不喜歡自己,可能只是貪戀自己的仰慕崇尚,才勉強答應的。她已經錯了一次,決不能再錯下去,更不能欺騙方偉,對於這一點,她做不到。
十一
也許很多事情都已經改變,但是也有很多事從未改變,正如頭顱上的那盞燈,花瓣的形狀,甚是好看,撕裂著那顆驕傲的花心。時間總會磨掉青春殘餘的驕傲。消除青春殘留的戾氣和張揚的個性。
在那次看到恆遠母親生病的時候,恆遠顯示出來了少有的焦躁不安。恆遠拉著逸茹的手,讓她別離開自己。
逸茹很冷靜地說,「你從來就沒有愛過我,你最愛的只有你自己。而我現在只想過一種細水長流的生活,不想那麼折騰了。」
「你變了?」
「是啊,又有誰不變呢?」
「是因為他嗎?」
「不要總是把責任推給其他人。你母親身體這樣,就是因為你,難道你不知道麼?」感覺到自己說話很衝,失去了責備的意義和身份,最後溫和地說了一句,「以後多抽空照顧阿姨。」
從那次開始,他們再沒有見面了。
這段緣分終於告終。
所有誤會都是溝通不暢導致。最可怕的是彼此信任度降低。每個人都以為還是原來的自己,時間早已注入新鮮血液。每場悲劇都是註定好的結局。總有其必然發生的道理。成長本身就是一場冒險,一次次未知的嘗試,去涉足未知的領域,去挖掘新奇,但是跌倒之後必須勇敢爬起來。
幾年後,逸茹在大街上碰見了任甜。任甜身體發福,顯然成立了自己的家庭,手裡牽著老公,肚子圓鼓鼓的。當她們相視的時候,任甜尷尬地打了招呼,「逸茹,對不起。你能原諒我嗎?」
她等了這麼久,任甜終於拉下臉來,說出了這句話。
「我從來沒有怪你,真的。」然後她們擁抱在了一起。
「謝謝你。」任甜說著。
「你們沒有在一起嗎?」
「這幾年,我都是一個人過的。」
「恆遠沒有找過你嗎?」
「他找我幹什麼?」
逸茹聽著莫名其妙的。她很不理解,當初要分開不是恆遠嗎?為什麼他要來找自己?
「你恐怕還不知道吧,他為了跟你分手,故意跟我在一起的,我為此還傷心了一段時間,我想,他是真的愛過你。還記得看電影的時候嗎?他找到我,要我配合演一場戲,其實,那都是故意為了讓你看到我們都很幸福,我們當時已經分手了。」說到這兒,任甜慘然地笑了,然後繼續說道,「當時,我還為這件事生氣過,為什麼你可以得到這麼多人的喜歡,而我什麼都得不到,現在,我終於想明白了,可能因為我不夠勇敢吧,付出的太少,要求得太多。相信愛的人註定會很幸福的。」
「是嗎?」逸茹對於恆遠喜歡自己的這件事,還是有點懷疑。他真的喜歡自己,為什麼還讓自己離開?
至於他們為什麼分手,她開始有點記不清具體的理由了,反正是很小的一件事。當恆遠畢業那段時間,他們就開始經常吵鬧,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剛開始,恆遠還會謙讓逸茹,低頭道歉,有時候生氣就責備逸茹無理取鬧,後來,乾脆懶得理會。他們雖然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卻很少坐下來,心平氣和地說話。經常不見恆遠蹤影,出去就是一整天。回家後,也是悶聲悶氣的,什麼話都不說。
當時畢業一大堆事,找工作,畢業設計,心緒煩亂是常有事,這些她都能理解,她也不怪他。但是,有一件事,她很不理解。
為什麼,在他的攝像頭下,從來沒有她。她見過枕頭下一張照片,照片上一位笑意璀璨的女子,明眸皓齒,頭髮飄逸地隨風定格在陽光下。雖然照片已經泛黃,但是隱約能看得出,那女子青春逼仄的氣息,美好的容顏。
有一次,她無意翻出來,然後溫和地問恆遠,「這位美女是誰啊,怎麼從來沒有見過」。然後他趕緊收起來,還責備她不該試探他的隱私。也許,這件事讓逸茹無法容忍。她什麼都可以原諒,但惟獨這件事,她不能寬容。如果他不愛她,他可以跟她說,就算她再喜歡,她也絕不死皮賴臉地纏著他。
可是,他卻始終不肯解釋,為這事不知吵了多久,逸茹最後也是累了,不想折騰了。終於後來想明白了,為什麼為著別人的過去,死死糾纏。可是,想明白的時候,恆遠再也沒有回頭。
也許,年輕的愛情都太青澀稚嫩,脆弱無力,禁不起時間的考驗,也承擔不起現實的重量。
如果他喜歡自己,他為什麼從來沒有說,他也很少表示,這些她都不能理解,為什麼他要這麼折磨自己,為什麼他總是一副愛答不理的態度,仿佛總是與她無關似的,做客旁觀,做什麼事都太理性了。
以至於現在,她都不知道當初他們是怎麼走到一起的。愛情本身是兩個人的事情,結果都是自己一個人自導自演。「你從來就沒有真正喜歡過一個人。你最愛的人是你自己。千萬不要拿它作幌子了,自欺欺人。你需要的只是讚賞,需要崇尚,這些不過都是你的戰利品。這些繳獲的物品,一部分施捨給別人,一部分自我安慰。這種至高榮耀,我承受不起。我就是太天真了,卻也心甘情願地俘虜。我不怪你,只怪我天真。」
這些話,她記得是因為還寫了一篇文章,發表在網上,引起了一陣不少的騷動。那段自欺欺人的感情,逸茹百般折磨。不管說什麼話,做什麼事,他都願意,沒什麼排斥,根本就看不出他的真實喜好。
就像他喜歡籃球,攝影。當任甜告訴她的時候,她像捧著珍寶般興奮的樣子。可是,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他卻很少去做這些事。當時逸茹還問過原因,恆遠溫柔地回答,「這是因為我害怕你寂寞,所以陪著你啊。」然後逸茹差點感動得留下眼淚。後來仔細想想,才發現漏洞百出。
他可以跟著朋友一起看世界盃,卻不讓她陪著,他願意跟朋友一起吃飯娛樂,卻不邀請她。這些她怎麼也想不明白。當然,每次他總有方法打消她的疑慮。她當時還以為自己想多了,後來,漸漸變得越來越神經質,她才經常鬧分手,想試探他是否關心自己。她也不明白,為什麼要維繫這麼一段關心,仿佛,他只是她的一種執念,一種習慣。讓人沒法割捨,就像是右手牽著左手那麼自然。
一想到這些事情,逸茹就頭痛。本以為很多事都忘記了,沒想到任甜提起時,那些塵封的記憶還是會鮮活地跳出來,將過去零碎的故事拼湊完整。逸茹雖然沒有多大反應,憑女人的直覺,任甜明白他們之間可能會有很多誤會。
看到逸茹沉默的樣子,任甜接著敘述,「後來,他母親過世了。」
不管逸茹是否原諒恆遠,或者是改變了自己的看法。但是她很清楚地知道,他們是回不去了,從前的她勇氣可嘉,生怕來之不易的感情會變質,以至於自己小心翼翼,戰戰兢兢。就算他親口告訴她,他愛她,逸茹也不相信。她打心裡對這段愛情失去了信心。
從來沒有想過阿姨會去世,聽到這個消息時,逸茹才真的震驚了。當時,她就應該明白,恆遠請求自己留下來的時候,她就應該知道。可是,當時,她只是想著該如何去拒絕。
「你既然當時還喜歡他,為什麼還拒絕。」
「我也不知道。」逸茹空洞的眼神看向很遠,很久很久之前,她以為只要她喜歡,就可以改變一切。現在她才發現自己天真得愚昧。所有的東西都抵不過時間。
感情是易耗品,當繾綣纏綿之時,就應該想到意盡闌珊之日,唯有距離產生美。一旦缺點暴露在現實生活中,不一定每顆心臟都能負荷,什麼都想要得到的人,最終什麼都得不到。他們只能遙相望,不能近相思。
當她竭力想要縮短距離時,恆遠總是對她若即若離。但是當時的她被愛情蒙蔽了雙眼,不明白任何暗示,亦如飛蛾撲火,在所不惜。這是她的宿命。用力太大,火也被撲滅了。
「那張照片是他的初戀女友。恆遠為了參賽,拍了一組蘆葦,她當時為了救照片落水身亡。阿姨不知道事情真相,私自動用了相機,結果相機掉進水裡,只留下了一張她的照片……以後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現在她才發現自己從來就沒有理解過恆遠。他是一個嚴重缺乏安全感的人,他害怕親近會帶來傷害,為什麼兩個人明明相愛,卻要相互折磨。這在當時無法想明白的事情,現在,逸茹都明白了。
我們都輸給了時間。成熟的最大致命傷,就是已經沒有力氣瞎折騰了。也許,曾經我們都希冀能有一場風花雪月的愛情,只要驚天動地,轟轟烈烈,死心塌地,哪怕飛蛾撲火,也會義無反顧。可是,細水長流的生活,慢慢磨滅青春的戾氣狂傲,也許後來的某一天,我們才會明白,很多人都會成為平凡人,過著平淡的生活。
再次見到恆遠,是在某一個校友的結婚典禮上。
當她看到恆遠手臂挽著一位恬靜的女子,她就明白了,所有的事情該告終,沒有必要再追究了。他們擦肩而過的時候,只是點頭問好,沒有多餘的言語。再熟悉不過的陌生人。
「你還是老樣子。」看著逸茹不明白的樣子,「還是喜歡安靜。」
逸茹頷首微笑。
「最近怎麼樣呢?聽說出版了新書。」
「還行。你呢?」
「還湊合。」
「還這麼謙虛……」逸茹還有話沒有說完。
「不好意思,我先失陪一下。」
逸茹看見恆遠回到女伴身邊。逸茹悶聲地端起紅酒,一飲而盡。
婚宴後某個星期,有個女子打來電話,自稱是恆遠的妻子,想要見一下逸茹。逸茹想要婉拒,沒有必要再去驚擾別人的幸福,但是,對方說,這次回來,不知什麼時候會再見面,沒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想要聊一下。
「你就是楊逸茹吧。」
「恩,我是。」
「我是恆遠的妻子。我聽過不少關於你的故事。」
「嗯。」
「很高興認識你。」對面的女子首先伸出手,逸茹也優雅地回應。
「我也是。」
「跟我想像中一樣優雅。恆遠經常提到你,說你是一個溫柔善良的女子。」
「哦,是嗎?那他還說了哪些事情?」逸茹也對這位女子頗感好奇。除去第一次見面的自信之外,這次有一些頹靡。
「恩,他還說,你很聰明。每次看電視的時候,都會猜到結局,還有玩遊戲的時候……」
「看來,他很愛你。」
「是啊,他對我很坦誠。我也很愛他。」
「那你找我—」
「沒有,我見過他給你寫的信。還有,一張照片。」
逸茹溫軟地說,「你是個聰明的女子,有些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沒有必要去追究了,只有放下之後,才會輕鬆。好的婚姻都是需要用心經營的。」說完,她拿出一本書,是關於女性與婚姻。「希望這本書,對你有益。」
女子慘然地笑了,「謝謝!」
「在婚姻中,最忌諱女性猜忌。猜忌就是對自己不自信,對伴侶沒有安全感,所有的感情都禁不起猜忌,愛不能試探,需要保全……」
「那時候的我,經常胡思亂想,想要尋獲安全感,偶爾撒潑發脾氣,希望能夠引起他的注意,得到他的安慰。可是,他每次都是溫和地看著我發脾氣,在一旁安靜地聽完所有怨言。他既沒有哄著我,也沒有責怪我。臉上永遠都是一個弧度的微笑,仿佛是刻畫上去的假象。那時的我無法忍受,稍不如意就大發脾氣。杯子碗全部都扔到地上,然後看著他蹲下來,面容溫和地撿起那些碎片……」
「為什麼相愛的兩個人,需要相互折磨,來證明對方的愛。如果一個女子對你還有責難,抱怨,那她心中還有期許,至於結局是否相得益彰,或者大相逕庭,那都在預料範圍之內。但是,請千萬不要辜負了一個女子的期望。只有當一個人徹底絕望的時候,她會連同情心都懶得施捨了。又有誰會在意一個毫不相關的人。」
「所有誤會都是溝通不暢導致。最可怕的是彼此信任度降低。每個人都以為還是原來的自己,時間早已注入新鮮血液。每場悲劇都是註定好的結局。總有其必然發生的道理。成長本身就是一場冒險,一次次未知的嘗試,去涉足未知的領域,去挖掘新奇,但是跌倒之後必須勇敢爬起來。」
「所有人都追求事業有成,可是,又有誰能夠否認,家庭和睦不是一種成功呢?有時候,低頭並不是妥協,更不是退卻忍讓,如果家庭可以更加和睦,或者事業更加順利,又有何不可?不要逞一時口舌之利,你付出的代價會更加慘重。兩個人相處,最重要的是心平氣和的交流……」
「我看完了你送給我的那本書。」
逸茹微笑地點點頭,「恩。」
「以前我也是很少理解過別人,現在我們的關係好多了。」
「那就好。」
「謝謝你。」
「不客氣。」
……
「聽說,你的新書出版了,我過來捧捧場。」來之前,任甜就給逸茹打過電話報喜,當任甜牽著一個小女孩的手過來,剛好碰到恆遠的妻子,逸茹衝著她微笑。
「真沒想到,你現在潛心專注著作了。」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逸茹抬起頭,看見了方偉。方偉索要籤名。逸茹很瀟灑地籤了一個漂亮的名字。
忙到下午六點,人才散去。逸茹疲倦不堪。看見方偉遞過來一瓶水,「謝謝!」
「我們去慶祝一下吧。」
「OK。」逸茹比了一個手勢。
「首先,祝願我們的逸茹,處女作大功告成。」
「謝謝。」
「接下來,有什麼打算?」方偉問逸茹。
「還沒想好,也許去旅遊,也許出國學習。」
「這個真不錯。方偉,你有什麼打算?」任甜問方偉,這次方偉意外出席,有點令人振奮。不知道他有什麼規劃。
「先賣個關子,到時候實現了再說。」
「你什麼時候弄得這麼神神秘秘的?你不會又開始追我們的大作家吧。」任甜故意逗他。
「哪裡?」聽到這兒,方偉臉有點紅了。
「你看,他的臉都紅了。」大夥都開始拿他取樂了。
結束之後,大家都各自開車回家了,最後只剩下方偉。任甜那邊正和丈夫聊了起來,「你說奇怪不奇怪,為什麼恆遠的妻子會過來?」任甜的丈夫沒好氣的地說,「你關心別人幹什麼?」
「這麼小肚雞腸啊,生氣呢?」
任甜的丈夫點點頭,然後任甜甜蜜地在他的臉龐吻了一下。「這下可好了。」
「還不夠。」話剛說完,接連瘋狂的吻覆蓋過來。任甜羞答答的臉龐,紅彤彤的。
那邊方偉見到逸茹走出來,連忙迎過去。
「你怎麼還沒走?」
「我一直都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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