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風虐戀紅顏亂(古風言情狐傾城)
2023-09-18 08:24:57 2
引:
冶麗的女子,瑰豔的緞裙,亭亭立在寂夜中,宛若月下仙子。
然而,打更人犯困地揉著眼睛,竟看見那華美的裙擺下,一抹瘦弱的狐影——
*
「咚——咚!咚!咚!」銅鑼聲響,一慢三快,四更天。
昏昏欲睡的胡勇掐了自己一把,不能第一次打更就出錯,遂搖著昏蒙的頭,打起精神走向長街的另一頭。胡勇是個木匠,膽子並不算大,而且也不太能熬夜,之所以兼了打更的差事,是因家中娘子患病,需延醫用藥,故勉強「赴任」。
夜風襲來,他攏了攏身上的舊棉袍,這冷寂長夜中,唯一的獨行人,孤獨之感油然而生。好在,這偌大的長安城,有一間小屋、有一個人,等著他回家。
「郎君送奴到此處就行了,明日再相會。」輕柔嬌婉的音聲響起,胡勇詫異間,下意識地尋聲側頭,見不遠處的粉牆上霞光一閃,竟走出一絕美佳人來。
女子覺察到陌生目光,亦不慌張,反而從容地轉過身來,朝胡勇納了一禮,纖纖玉指按在櫻唇上,央他保密。
胡勇起初覺得怪異,疑心女子是鬼魂或妖(魅),但見她神色溫文、舉止知禮,又不似那邪祟之物,遂先不應聲,而是將燈籠照向那堵粉牆,看見一扇隱蔽小門。這府邸好像是龐府,龐家老爺官拜侍郎,家風素來嚴正,估計是晚輩公子背著家人,悄悄同女子(私)會吧,自己一個貧苦打更人,在意這些風(流)事作甚。
胡勇不知龐公子是否還在牆下未走遠,為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他連聲也不出,只擺了擺手,示意女子無妨。
女子展顏微笑,又謙謙行了一禮,款步而去。
不過是浮萍之面,而胡勇並非愛閒話是非之人,他打完更後就將這一面之緣拋到腦後,回家補睡。又因娘子還病著,不願讓她擔心,故一直沒有提起這事。而且坊間也沒出現什麼流言,諸如龐公子身體憔悴、是不是被妖邪所迷……所以胡勇愈加篤定,那女子不是邪祟,只是煙花之流,自己無言就好。
此後,胡勇隔三差五,就會碰見女子從那扇小門出入,有時走過牆邊,還會聽見她和龐公子的情話(私)語,龐公子的海誓山盟十分堅定,女子卻甚有自知之明,知道此生不能為妻、終要分離,只願他別後不忘舊情。
「奴走了,郎君這幾日要籌備婚儀,新婚燕爾時奴也不便攪擾,兩月後再來吧。」這夜,女子告辭而出,迎面碰上了胡勇。
往日,他皆是避嫌地低頭,不惹是非的模樣,這次卻嘆息地看著她。
「我見姑娘為人和善、年歲又輕,今後的路還長著呢,何苦越陷越深,該另覓良人才是。」胡勇躊躇著,還是開了口相勸。
「胡大哥定覺得奴痴傻吧,可情絲萬縷,要斬斷談何容易。」女子黯然道:「但命中殊途,也就快斷了呢,不過惜別幾次罷了。」
「謝謝您的提點,人間溫情,感激不盡。」女子行了禮,從袖口拿出一個荷包:「給嫂夫人尋個名醫診治吧,這是奴的心意,請別推拒。」
女子說完,不待胡勇答話,已轉身而去。胡勇追了幾步後,驚覺不對,那看似款款離去的窈窕身影,竟如乘風般疾馳,華麗的錦緞裙擺下,拖曳出一抹淺淡瘦弱的狐影。
之前,並未露出如此破綻。
「姑娘、姑娘。」胡勇怕喊聲引人注意,小聲喚道。
「嗯?胡大哥請別推卻、」她側過頭來。
「……你的影子、」
她疑惑地低頭,見到那抹影子,也愣了愣,語氣溫和而悵惘:「看來,還要續緣呢。」
「那姑娘、是狐?」胡娘子接過胡勇遞來的湯藥,嘆了口氣(胡勇想著既接受了女子的心意,就該將事情原委告訴娘子):「聽了不害怕,反覺得心疼。前日鄰家二嬸過來閒聊,還說起龐家公子的婚事,高攀娶了吳尚書的千金,全靠姻緣廟的狐仙、」
話音未落,兩人皆是一愣,對視間已有些明了,龐公子的好姻緣,莫非是他的(情)人(狐)妖助力?這龐公子對她是真情後的利用,還是、為了利用才假意生情?
「原話怎樣講?」
「據說是有好幾戶官家公子求親,吳小姐頗為犯難,遂前往城南的姻緣廟求籤。她將幾家姓氏寫在竹籤上,正準備抽時,籤筒卻被一隻赤狐給弄倒了,一支竹籤落在她衣襟上,是個『龐』字。大家都說是狐仙顯了靈,又說龐公子是風度翩翩的才子,就將親事定了下來。」
胡勇聽了,眉頭愈加緊皺,總想起那抹瘦弱的狐狸影子,莫非是靈力減弱後現出『原影』?那龐公子若是只利用她一次,此後好生相待也罷了,別再用妖力謀別的……
「夫君,雖說我們也不知曉事情的原委,但總覺有些不放心,你下次若再碰見那姑娘,還是勸她早些歸山,別被俗事沾惹吧。」夫妻同心,胡娘子和胡勇想得果然一樣。
怎料,胡勇打更時竟未再遇見那女子,就連她之前和龐公子定下的兩月之期,也沒有赴約。莫非她已經想通了,不再惹人間情絲?也好,胡勇正暗暗為她慶幸,卻聽見一陣震耳的響鈴之音,這大半夜的,誰家做法事?
胡勇吃了一驚,抬頭四望,見北邊一處宅邸飄起藍紫色煙霧,銅鈴聲響個不休,而後更是傳來驅邪念咒之音,那是、龐府!
「這可糟了,過河拆橋,用完妖力就驅邪麼!」胡勇焦急不已,正想趕去看看,卻在空無一人的長街上,和人撞了個滿懷。
驚詫間,女子緩緩現形,衣裙上斑斑血跡隱透刀劍傷痕,皎月花顏的臉龐被潑了濃稠的汙血:「胡大哥,我怕是難逃此劫了。」
「怎樣辦,我掩你逃回山上去吧、」
女子泣聲搖頭:「他們馬上就會尋來的,不能累及你,我魂魄另找個地方依附,或許還能一息尚存,但數百年道行損毀,前塵皆會忘盡。只是、可憐這孩子無處託付,胡大哥若不嫌棄,能否給她個歸處?」
女子小心翼翼地從懷裡抱出一團紅錦披帛,那裡面裹著一個粉皺皺的小生命,胡勇愣了愣,燭火搖曳間,又見之前那抹瘦弱狐影,原來,他看到的影子是這隻小狐。
「胡大哥能看見她,亦是有緣,若還能應對,可否救她一命?」女子哀泣道。
吵雜聲愈近,驅邪銅鈴聲聲震心,胡勇連忙接過小狐:「姑娘放心,我和娘子無有子嗣,定會將這孩子視如己出,努力護她安好。」
「跪謝胡大哥和嫂夫人了,您快帶她走,我擋在這……」
此後,胡勇再未見過那女子,絕美(狐)妖就此消失,化風、化雨、化孤蝶……再無人知,唯剩地上一片幽涼血跡,愛盡淚隕。
胡娘子對小狐十分疼惜,又憐她才出生就失去母親,故一直用那染血的披帛做襁褓,讓她感受母親的溫情。
「夫君,該給這孩子取個名字。」這日,胡娘子正和胡勇商量,卻看見披帛一角,洗不去的血跡上,隱約挑繡了兩個小字。
「傾國?那姑娘喚『傾國』麼,唔……這孩子就喚『傾城』吧。將來定和她母親一樣,是個傾國傾城、美麗殊絕的女子。」胡娘子撫了撫嬰孩的臉頰,唇角掛著疼愛的笑。
「也不用太過美麗、」胡勇卻嘆了口氣,傾國傾城不若得一知心長情人:「罷了,就喚這名字吧,記念她的母親。」
此後,傾城就在胡勇夫婦的疼愛中無憂無慮地長大,雖說父母將她保護得很好,對她的身世和出生後的傷慘遭遇隻字不提,但狐狸本就靈性,她還是隱約覺察到自己的不同。特為是,父母悄悄看她的影子時,擔憂之後安心的神情,更讓她斷定,自己身上藏著秘密,不過她懂事貼心,從未問起。
十歲那年,母親病逝,父親去打更時擔心她孤單害怕,遂為她制了個木雕少年,放在榻邊守她安睡。胡勇本就是個手藝不錯的木匠,更兼是為愛女做玩具,自然將木雕少年做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傾城十分喜歡,喚它「木哥哥」。
「傾城丫頭,多大了,還玩木娃娃呢!」鄰家婦人笑道。
「這木哥哥是阿爹送我的,自要一直帶在身邊陪著我。」傾城噘嘴反駁。
「呵呦,現下說得這般甜,將來遇見了『真哥哥』,盼著嫁人都來不及、」
「嬸子休亂言!」傾城捂著耳朵跑回了家。
由於匆匆推門,帶起清風一陣,吹落了鋪在木箱上的紅錦緞。貧寒人家,極少鮮豔之色,傾城自記事起,嫣紅的色彩除了門扉上的福字,便是這方錦緞了。此時,錦緞幽幽落在地上,好似一灘血跡,她心間一凜,仿佛感應到什麼徵兆似的。
鄰家嬸子的玩話成真,她即將遇見一位真少年,像父親這些年來所擔憂的那樣,走上她母親的路,愛之劫、情之殤——
那夜,胡勇正害頭風,仍撐著出門打更(這兩年,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已大不如前,想多為女兒攢些錢做嫁妝,確保她以後能安穩度日),傾城放心不下,執意跟隨,因而黑暗寂寥的長街,第一次出現了兩個相攜的身影。
走過幾條長街,胡勇頭疼得厲害,已有些站不穩,傾城扶著他在一家客棧門口的長凳上坐下,拿過他手上的銅鑼:「阿爹,您坐這歇一會,我來打更吧。放心,我膽子大,而且您的聲音,我也學得很像呢。」
「咚!咚!」「咚!咚!」傾城敲著二更的銅鑼聲,粗著嗓子喊道:「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想著以後都能為父親分擔差事,傾城很是開心,因此絲毫不覺害怕,纖瘦的身影繼續在幽寂長街中獨行。過了好一會,二更聲敲止,傾城收好銅鑼準備往回走,卻瞥見角落裡一團火光,她連忙尋光而去,透過圍牆的小洞,看見一個和自己年歲相仿的華服小少年,正執著一支紅燭燃火。
她氣不打一處來,「咚!咚!」將銅鑼捶了兩下,氣怨道:「都說小心火燭了,你在做什麼?」
小少年唬了一跳,幾滴蠟油落在手背上,疼得直用嘴吹,可看見牆洞外那秀異灼然的小臉,便怔得什麼都忘了。
「我說小心火燭,聽見了沒?」傾城噘嘴道。
「哦、哦……是!」小少年應聲道,緩過神之後趕忙解釋:「對不住,我不是在搗亂,是想制一盞孔明燈放上天,祈願母親的病早些好。」
「這樣啊,那是我錯怪你了,對不住。」傾城知禮地道歉,又見草地上的竹篾和紙張七零八落,小少年的手背還有道劃傷的口子,遂道:「我這會要回去陪我阿爹了,明日吧,我明日過來幫你制。我阿爹手藝活很厲害的,我也不錯哦,定製出漂亮精緻的孔明燈,讓天神一眼
就看到,實現你的願望。」
「真的?那太好了,我明日下學後,到河畔的柳樹下等你,可好?」
「好啊,但祈願箋能不能分我一張?我也想祈願讓阿爹早日康復。」
「當然行啦。」小少年走到牆洞邊,向傾城作了一揖,笑道:「在下甄晴,甄明的甄,晴天的晴。」
「甄晴(真情),這名字,還真讓人溫暖呢。」傾城被小少年那星辰般的眼睛凝著,羞澀中又暗含喜悅,微微低頭道:「我姓胡,小字傾城。」
「你的名字更好,讓人傾心。」甄晴從襟前拿出一張祈願箋,自牆洞間遞了出來,傾城接在手中,微溫的暖意,雙頰泛起緋紅。
「這可妙了,你說『小心火燭』,怎把紅焰燃到自己臉上了。」甄晴笑著打趣,又探了探自己的臉:「不怨你,原是由我這燃去的。」
「咧~」傾城吐了吐舌頭,但心裡記掛著父親,遂不再接話,起身走了。甄晴不放心地從牆洞裡探眼,看著她的背影叮囑:「可別忘了,明日之約!」
翌日,她在榻邊陪了父親大半日,父親怕她被苦藥味悶得難受,讓她出去玩一會:「傾城,你出去透透氣吧,今夜我們不去打更了,讓你一個小姑娘在長夜裡走街串巷,阿爹太心疼了。你到街尾的趙二家去,託他這幾日幫著打更,待我病好了就去道謝。」
傾城從趙家回來,去往河畔,甄晴已經等在那了。和風徐徐、楊柳依依,白衣少年微笑著向她招手,這景象成了她此生最美好、最懷念的記憶。即便她是狐女,生命以數百、千年來計,但再也沒有如此純粹的情意……因為心在老去,情殤幽悽。
「太好了,我還擔心你賭氣不願來呢。」甄晴笑道。
「幹嘛要賭氣呀,何況祈願是美好的祝福,我怎能不來。」傾城淺笑沁心,在草地上坐下,用剪刀剪著竹篾,告訴甄晴要怎樣裁紙。
兩人認真之餘,也玩笑著談天,風和雲柔、草暖花香間,少年少女言笑晏晏,路人看在眼裡想到的皆是青梅竹馬、地久天長的畫面。
歡談笑語間,連落日都逗留得格外晚,直到兩人將孔明燈制好,系上祈願箋後,晚霞才傾瀉而下,綺麗的霞光漫在臉頰,若胭脂醺染般,瑰豔不可方物。
「飛吧,飛得高高的,讓天神看到!」傾城閉眸許願。
「請將我們二人的願望都實現!」甄晴抬起頭,看見那兩支祈願箋在晚風中搖曳著,愈飛愈高,絲帶纏繞著,甄晴與傾城的名字,貼在了一起。
此後,兩人成了交心摯友,約好閒暇時候在河畔相聚,若是聽出打更聲有變(傾城仿效父親的沙啞聲音)就在牆洞那碰頭。這純真爛漫的情誼,竟維繫了兩年,儘管一個是官家公子,一個是更夫之女,彼此並未覺得有何不妥。
直到第三年的上元燈節,甄晴約她去看花燈,說河邊有慶會,介時要大放孔明燈。傾城和幾位鄰家姐妹一同前去,玩鬧著走散後就去到了柳樹下,甄晴已拿著祈願箋,等著她。
「以後也要讓你嘗嘗,等待的滋味。」甄晴用祈願箋輕敲她的額角,笑嗔道。
「你等我的時候,我也等著你的呀,又不是靜待在這才是等,心裡早早就開始等了。」她眨著眼睛,慧黠地笑著,臉頰不覺一抹煙霞色。
「呵,這話可正中我下懷!我的心思你想必、」甄晴欣喜不已,悄悄牽起她的衣袖,正想訴說心語,卻疑惑地看見她的目光,愣愣地望向遠處。
「怎麼了?」甄晴側過頭,順著傾城的視線,看見一美麗嬌貴的富家少女,在幾位丫鬟的簇擁下,高傲地遊賞花燈:「在看那個女子嗎?你又不是男子,看到美人移不開眼,何況她也沒有你美啊。」
「不是的,那、那狐裘……」傾城蹙起黛眉,不知為何,她方才只無意瞥了一眼,但目光所及,那少女披著的暗紅色狐裘,讓她心裡一陣揪痛,仿佛有塵封的痛楚和秘密,欲破繭而出。
「你冷嗎?」甄晴關切地看著她半舊的棉袍,想解下自己的披風為她繫上。驀地,不知是周邊燈火輝煌還是其它緣故,傾城纖細的身形竟似燃成一團火焰,只一瞬,又恢復了。
是幻覺嗎?甄晴揉著眼睛,心變得沉重起來。
【下章(預)告:傾城的母親,不僅被龐家驅邪傷害,還製成了狐裘,穿在她同父異母的妹妹身上,傾城該怎麼辦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