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憑箜篌引描寫音樂震撼力的詩句(李賀描寫李憑演奏箜篌)
2023-10-06 08:31:16 2
《李憑箜篌引》這首七言古詩,是唐代天才詩人李賀21歲在長安當「奉禮郎」時,創作的一首長詩,他在這首詩中描寫了長安城音樂家李憑彈奏箜篌的情景。
李賀在詩中以鬼泣神驚的筆墨和極富誇張的想像力,對李憑絕妙的箜篌樂聲進行了摹寫。韓愈讀完李賀這首詩,對其精絕的想像力讚嘆不已。
清代方扶南認為,在「摹寫聲音方面」,這首詩比肩白居易的《琵琶行》。不過李賀這首《李憑箜篌引》,其實更類似唐代開元年間詩人李頎的《聽董大彈胡笳聲兼寄語弄房給事》。
《唐詩三百首》沒有收錄李賀這首《李憑箜篌引》,如今很多人知道這首詩,和現代著名的散文家餘秋雨有關。
因為這首詩的第十句「石破天驚逗秋雨」,就包含了餘秋雨的名字。至於「為什麼」這句詩會如此出名,就不在本文的討論範圍了。
下面,就讓我們一起來欣賞一下天才詩人李賀,到底是如何用「不會發聲」的文字,來描寫出聲音之美的?
《李憑箜篌引》賞析《李憑箜篌引》——唐·李賀
吳絲蜀桐張高秋,空山凝雲頹不流。
江娥啼竹素女愁,李憑中國彈箜篌。
崑山玉碎鳳凰叫,芙蓉泣露香蘭笑。
十二門前融冷光,二十三絲動紫皇。
女媧鍊石補天處,石破天驚逗秋雨。
夢入神山教神嫗,老魚跳波瘦蛟舞。
吳質不眠倚桂樹,露腳斜飛溼寒兔。
白話翻譯:
吳地之絲,蜀地之桐,在秋高氣爽的日子裡,一陣悠揚的琴聲飄蕩在半空。空山上白云為之凝聚,它們受到音樂的感染,頹然不願流動。
幽怨的樂聲,宛如舜帝二妃在湘江邊上泣血,又如黃帝的樂師素女,正在發愁。這是大音樂家李憑,在京中彈奏箜篌時發出的聲音。
它有時嘈雜,像崑山玉碎,地裂天崩;有時清越,像鳳凰啼鳴,清脆動人。它讓芙蓉花在露水中哭泣;它讓香蘭花泛出了笑容。
長安城十二道門前的冷光和寒氣,全都被箜篌的聲音消融了。二十三根琴弦一動,就驚動了天上的神仙和人間的君王。
箜篌的聲音直達九霄雲外,衝破了女媧娘娘當年留下的補天石。補天石破掉了!天空吃了一驚,張開了一個大窟窿。在李憑的琴聲逗引下,秋天的一場驟雨譁啦啦地降落到了人間。
如夢似幻的箜篌之聲,傳入神山,令山中的老神仙都為之傾倒。江河中的老魚與瘦蛟,也聞聲翩翩起舞。
月宮裡的吳剛更是徹夜不眠,倚在桂樹上傾聽琴曲。寒露斜斜地飛,將他的腳,連同玉兔身上的毛一起浸溼了。
詩歌開頭的「吳絲」和「蜀桐」,都是指箜篌的材料,在這裡用來指代箜篌本身。第二句的意思是說,李憑的琴聲太好聽了,連沒有生命的白雲都受到了影響。
既然無生命的白雲都會被李憑彈奏箜篌的聲音感染,那麼有生命的人則更甚,所以作者在詩的第三句裡,就提到了三個傳說中的人。
「江娥」是指舜帝的二妃,即娥皇和女英。在上古傳說中,娥皇和女英因為丈夫去世而在湘江邊上哭泣,血淚斑斑,沾上了竹子,於是人間才有了斑竹。
「素女」是黃帝手下的樂師,她擅長彈瑟,也就是李商隱《錦瑟》中提到的那一把「五十弦」的瑟。她發愁的時候彈奏瑟,曲聲異常哀傷,於是黃帝下令把瑟減掉了二十五根弦。
「江娥」的哭泣聲與「素女」的錦瑟聲,本來是人間最使人傷感的聲音,可是李憑彈奏箜篌時發出的聲音和這二者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詩的第五句「崑山玉碎鳳凰叫」,寫的是李憑的琴聲多變,嘈雜的時候好像玉山突然崩塌,清越的時候又像鳳凰獨鳴。
因為李憑出神入化的演奏技巧,讓李賀看到了帶露的荷花,就覺得它是被箜篌聲逗哭了,看到香蘭則覺得它被箜篌聲逗笑的,這裡是用到了「移情」的手法。
讓荷花哭,蘭花笑不算神奇,更神奇的是詩的第九、第十句。李賀想像李憑的音樂聲衝到了九天之上,衝破了女媧娘娘當年留下的補天石。剎那之間,石破天驚,一場暴雨傾盆而下。
在這裡,李賀特別用了一個「逗」字,強調這場秋雨不是自己下下來的,它是被李憑彈奏的箜篌聲音「逗」引下來的。可見李憑的天籟之音具有上徹雲表,呼風喚雨的威力。
與此同時,李憑的樂聲還能令江河裡面早已經衰老無力的魚和蛟都翩翩起舞。讓月宮中的吳剛停止伐木,整夜靠在桂花樹上聽曲兒。
不只是吳剛,月宮中搗藥的那隻小白兔也來了。它冒著斜風細雨,整晚撲伏在吳剛的腳下聽李憑彈箜篌著了迷,渾身的兔毛都被打溼了。
清代方扶南認為,李賀這首詩是「摹寫聲音的至文」。詩中的典故雖然不少,但是大都是一些常見的故事,所以很容易理解。
「夢入神山教神嫗」中的「神嫗」,有可能是指《搜神記》中擅長演奏箜篌的「成夫人」。李憑在詩中大膽地猜想:她彈奏箜篌的神乎其技,也有可能是李憑「夢入神山」時教給她的呢。
李憑的琴技不只是驚天地泣鬼神,就連神仙的琴技,原來都是他教會的。這就難怪,紫府裡的君王和仙宮裡的吳剛、玉兔聽了,都會著迷了。
結語有很多詩評家喜歡把這首詩拿去與白居易《琵琶行》比較,不過個人認為李賀這首詩的內容和表現手法,更像是李頎的《聽董大彈胡笳聲兼寄語弄房給事》。
李賀在詩的第二句中,用空中的白雲凝聚不流,表現李憑琴音強大的吸引力。手法類似李頎詩中那句——「空山百鳥散還合,萬裡浮雲陰且晴」。
第三句「江娥啼竹素女愁」中關於「江娥」、「素女」的聯想,類似李頎長詩中「烏孫部落家鄉遠,邏娑沙塵哀怨生」兩句,關於烏孫公主、金城公主的聯想。
只不過李賀愛用神話典故,詩中意象比較朦朧;而李頎則更喜歡採用歷史典故,對音樂情緒的刻畫,表達更加直接。
李賀這首《李憑箜篌引》中最大的亮點,在於他奇詭的想像力。普通人看到荷花啜泣,就算會想到它是在哭,也很難把它的哭泣與聽到箜篌的聲音聯繫起來,「香蘭笑」也是同理。
「女媧鍊石補天處,石破天驚逗秋雨」這二句,更是讓人叫絕。平常人知道這個神話,絕對不會想到現在天上還有那塊石頭存在。李賀不但想到了,還想到李憑的箜篌聲去把它擊破了。
可見,李憑在李賀的眼中,早就已經不是一名普通的琴師了,他簡直就是「樂神」持國天王提多羅吒的化身。用琵琶當武器,一打架就是聲波攻擊。
不過李賀這首《李憑箜篌引》,其實也有一個問題。初讀的時候,可能無法發現,但是讀完全詩後並細細品味之後,才會發現這個問題。
在李賀的筆下,李憑的箜篌聲音感染到的不是無生命的「白雲」,就是「芙蓉」、「香蘭」這樣的草木,或者是「江妃」、「素女」和「吳剛」這樣的神仙,外加一隻天上的兔子,唯獨沒有世間俗人。
李憑的箜篌聲就和李賀的詩才一樣,極其出色。然而李憑當時是天下一等一的大紅人,皇帝每天都要召見他。可是李賀的境遇,就大不一樣了。
同姓不同命,面對此種情形,李賀怎能不心生感慨呢?畢竟他的才華只有天上的神仙、人間的花草和動物才知道。難怪有人說,這首詩其實是在寫作者本身的「佳音埋沒,懷才不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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