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學良處決堂弟
2023-10-09 13:09:44 5
一封帥
"九·一八"事變爆發後,日本人加緊了全面侵華的步驟。其時,東北全境已岌岌可危。
張學良因患重傷寒症正在北平協和醫院治療。由於他曾接到蔣介石的"銑電",命令他:不予抵抗。他心中縱有天大不平也無奈。10月20日,關東軍司令部發布《滿蒙共和國統治大綱草案》的聲明,激起各地義士紛紛組織抗日。
這一天,關東軍司令部裡接待了一個中國人,此人黑紅臉膛、土頭土腦,典型的農村車軸漢子--他是張學良的堂弟張學成?東北農村也叫叔伯弟弟?。這次"會見",張學成被日本關東軍最高司令官兼大使本庄繁中將封了個偽"東北自衛軍總司令"的頭銜。為了攏住張學成,在專為他設的宴席上,本庄繁笑眯眯地拍著他的肩膀道:"張的,司令大大的?明白?像你哥哥的一樣,少帥的幹活?"
"噢……明白?明白?"
張學成,這個來自遼寧省黑山縣崔家窩堡的地道農民,簡直受寵若驚,感激涕零?兩天前日本人派車去接他時,他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他以為受了張學良的牽連,日本人要抓他去殺頭哩?哪曾想一夜之間竟成了可與堂兄平起平坐的總司令?
緊接著,他就比劃著要求道:"太君,司令的,我會當;人馬麼,也不愁,就是這個的……槍的?"
"槍的,我的給,鐵炮兒的統統的給?"
張學成只差沒樂顛了餡兒……
儘管本庄繁挽留他再做幾天"客",但一心想當官的張學成恨不能一下子就坐在自己的"司令部"裡當司令,發號施令?因此,還沒上任,就招來人連夜寫好告示,招兵買馬。張學成的大旗一扯,很快就拉起一支隊伍,糾集了各地不安分或走投無路的"弟兄"近千人……
半月後,張學成率領這支人馬,攜帶日本人給的大批武器裝備和銀元,浩浩蕩蕩地回到了老家崔家窩堡。他的"任務"是駐守這一帶防線,替日本人看好後院,保住他們已到手的領土……
二 會 議
消息傳到北平張學良將軍耳朵裡,張學良大怒:"來人--"
秘書處機要室主任洪日方應聲而至。
"東北傳來的那個信兒,準嗎?"
"準。過了山海關,已無人不曉……"
"這個敗類?"張學良來回踱了幾步,"真給中國人丟臉……"
張學良與張學成雖是堂兄弟,但由於沒出"五服",因此在東北農村這種關係幾乎與親兄弟無異。手足之情,張學良將軍歷來重視,然而面對如今當了漢奸的堂弟,他義憤填膺?國破家亡,父仇未報,現在家族中卻出了這個認賊作父、令國人鄙視和詛咒的逆子?自己已經背上了"不抵抗將軍"的罵名,眼下又真的出了一個地地道道的"漢奸",身為陸海空軍副總司令的他,難道能因為張學成是自己的堂兄弟就任他胡作非為嗎?
當晚,張學良通過電話向駐奉天的東北邊防軍司令長官公署參謀長榮臻核實此事。榮臻報告說:"副司令,確有此事?"
翌日,緊急軍事會議在北平"行營"舉行。
在北平的戢翼翹、于學忠、萬福鱗和鮑文樾等重要將領應約前來開會,一時間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知說什麼好。作為有血性的愛國將領,他們雖痛恨漢奸賣國賊,但張學良將軍要他們發表意見的人畢竟是他的堂兄弟呀?張學良見大家面面相覷,他站起身,再次開口道:"諸位,請你們來,就是要你們發表看法的,他張學成就算是我的親兄弟,該怎麼辦,照樣怎麼辦?"
於是,大家紛紛開了口。各自談了看法與意見。
他採納了其中一位心腹愛將的建議:立即修書一封派人送往遼寧黑山縣崔家窩堡老家,面交堂弟張學成,向他陳述利害關係,勸其馬上解散隊伍,不要與人民為敵,做令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自書信派人送走後,張學良日夜關注,他多麼希望自己的堂弟迷途知返啊?
然而,十幾天後,派出送信的人回來了。
張學成稱:堂兄是副司令,而如今我卻是司令?他讓送信的人捎口信?張學成不會寫信也不屑寫,在他看來,"司令"要比副司令大一級--官大一級壓死人,他怎麼能給下級寫信呢?),回來的人還說,"張司令"還差點要了他的命?不是看在張學良的面上,他此次就回不來了……
張學良將軍沒有大怒,也沒有悲傷,只是愣愣地站在那裡。
難道,,這就是從小在一起嬉戲玩耍、耳鬢廝磨的那個小老弟嗎?
他一夜無眠……
三 炮 轟
張學成也並非等閒之輩。
自帶著四面八方拼湊招集來的千餘人馬和日本人賞給的輕重武器,浩浩蕩蕩開回老家崔家窩堡後,倒也真像個"司令"一樣,一面將人按戰鬥序列編成團、營、連、排、班。一面派人修築工事,徵糧徵稅,發號施令。他修築工事,防的是抗日聯軍和共產黨的隊伍,倒沒想到自家的弟兄會來打他。
"東北自衛軍"的"司令部"就設在他家的大屋裡。
門口也有兩個荷槍實彈的人站崗,老鄉村鄰繞道走,生怕一個不小心惹禍上身。
不久,駐瀋陽的東北邊防軍司令長官公署參謀長榮臻接到張學良將軍的急電:"張學成不顧國家安危,為虎作倀,不殺不足以平民憤。我命令:立即派出東北邊防軍之一部,組成義勇軍,交由熊飛?張學良的愛將?率領,於近日火速進剿東北自衛軍張學成所部。務要活捉張學成,押來見我。此令?"
榮臻不敢怠慢,即刻召見熊飛。
如此這般布置一番後,熊飛立下軍令狀:決不辜負副司令的厚愛?
三天後,一支由東北邊防軍換了番號所組建的"義勇軍"在熊飛的率領下,沿著幾個月前張學成帶人所走過的路,浩浩蕩蕩向黑山縣進發。
1931年農曆十月初七上午,這支隊伍已神不知鬼不覺地抵達了黑山縣的高山子鎮。此鎮距張學成的老巢崔家窩堡只有一箭之地。一到高山子鎮,熊飛立即命令封鎖消息,搶佔附近僅有的一處制高點饅頭山。望遠鏡中,目標遙遙在望?
此時此刻,崔家窩堡這個小屯子裡,還是一片"繁榮熱鬧",尤其那些香巢豔窟,粉白黛綠,充斥大街小巷,把一個鄉風古樸的村屯弄得烏煙瘴氣。
義勇軍迅速以戰鬥隊形兵分三路向崔家窩堡逼近。當進至距"東北自衛軍"所在地只有一公裡的北李家窩堡屯時,部隊停止前進,架起了大炮。
"嗵?嗵?嗵--"
驟然間,大炮轟鳴,硝煙瀰漫。"東北自衛軍"所在地頓時狼奔豕突,慘叫震天……
四 拒 見
所謂的"東北自衛軍"一上"陣",全部尿了水,炸了營,哪裡還敢戀戰?
當時,張學成正歪臥在火炕上過大菸癮。
第一發迫擊炮彈正巧落在距他那"司令部"不到一百米的地方,震耳欲聾的巨大聲浪嚇得張學成一激靈,侍候在一旁的女人一聲尖叫。
"他媽的?怎麼……回事兒?"
張學成歷來以為:我是大日本太君封的"司令",堂堂的張家少帥,誰敢奈我何?如今冷不丁聽到炮聲,還以為是自己部下走了火,正要發作,就有人跑進來報告:"不好了,司令?東北軍衝進村啦?"
又一炮打來,正打在房山頭,在"司令部"坍塌的瞬間張學成逃出了房子,身受重傷,成了俘虜……在被架往熊飛面前時,他捂著受傷的肚子大叫:"我是張學成?我是你們張少帥的堂弟?"
熊飛輕蔑地望著他,笑而不語。
一隊隊四散奔逃的散兵遊勇被抓回來成了大批俘虜。
幾天後,張學成被押進北平張學良將軍的"行營"。張學成求見張學良。
張學良不怒而威地讓前來請示的部下轉告張學成:"不見。先治傷?"
五 酒 別
半月後,張學成傷愈出院。
這期間,他求看守自己的人給張學良將軍--他的堂兄傳話,希望張學良看在父輩的分兒上見他一見,放他回老家崔家窩堡重操舊業--種田。直到這時,這個當了不到一百天的"少帥司令"才醒悟到誰是真正的"少帥"和司令。張學良回話說:不急,好好養傷,過去的事傷好後再說。
張學成又在醫院裡提心弔膽地度過幾日,傷勢痊癒了。
他希望有小轎車接他。但小轎車沒來,來的卻是一輛灰綠色的囚車,同來的還有4名魁梧而兇悍的憲兵。張學成頓時陷在雲裡霧裡,還沒等他反過神兒,雙手已被鐵銬子牢牢銬住,推上了車。
這是一齣喜劇的開頭,也是一段悲劇的結束--
大雨如注。一隊隊東北軍碾踏過泥濘的大街,開進空曠的校場口操場。黑鴉鴉的土黃色軍服後面,是筆直而立、一動不動的憲兵警戒線。
雨中,全軍肅立。10分鐘後,囚車飛馳進操場。
張學成覺得不妙,他被4名魁梧的憲兵"請"出醫院帶到這裡看到東北軍雨中的陣式就覺出不妙了。囚車一停,張學成一怔,不禁打了個冷戰。他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隨後即被拖出車門。
軍陣前,張學良叉腿挺立,小溪一樣的雨水順著大沿帽一股股在他犀利的兩眼旁流下,他凝視著一動不動、落湯雞群似的隊列……
值星官叭嘰叭嘰踏破水窪跑到他面前,敬禮,大聲報告道:"司令?張學成奉命帶到,請指示?"
張學良示意將張學成帶過來。張學成被推到面前。
張學良面前圓桌上擺放的大魚大肉等食物早已被傾盆大雨澆得一塌糊塗。張學成被除開手銬,張學良擎起兩杯水酒,遞一杯給張學成,這才開口道:
"這是給你的送行酒,喝吧。"
一陣悽厲的軍號聲隨即劃破雨簾。東北軍所有將士統統變了臉:這是殺人的號令呀?
張學良低下頭。
張學成嚇得面如土色,喝不敢喝,動不敢動,眼睛發直,渾身發抖。
張學良低聲說道:"我們都是中國人,又是本家兄弟,在日本人吞併東北、中華民族遭難的時刻,我們本應當義不容辭地一致抗戰--可是?你卻替日本人為虎作倀,愧對列祖列宗,給炎黃子孫丟臉?大敵當前,我不能救你?喝吧,喝了這杯酒,兄弟送你上路。"張學良面孔寒冷如冰。
張學成頭上雨汗齊流:"四哥,看在堂兄弟的分兒上,你饒我一命吧,四哥……"他"撲通"一聲直挺挺跪倒在泥水裡,"四哥?"
張學良大怒,高聲喝道:"你這混蛋?有膽當漢奸,難道就沒膽在我的軍前去做鬼嗎?"
"咔嚓"一聲,一個炸雷從頭頂滾過,雨更大了。
張學良將酒一飲而盡,猛地把空酒杯擲進泥濘中,"執行?"
槍聲。軍陣凝固了。風聲、雨聲也凝固了。
"今後,"張學良突然聲震軍前,大聲宣布道,"我姓張的如有賣國的事情,請你們如此辦理,將我打死?中國人必須一致對外,才能無愧於心,才能對得起祖宗,也才能取得最後的勝利?我愛中國,我更愛東北,因為我們大家的祖宗廬墓均在東北,希望你們--與我打回東北去,收復河山?"
數千名荷槍實彈的軍人組成的軍陣竟如一排木樁一般?
很久很久,張學良默默地佇立在風雨中。
不日,張學成的屍體被專程送回遼寧黑山縣,厚葬在他的出生地崔家窩堡。據說,一切都是按照張學良將軍的旨意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