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一角魏碑體(汪胡楨北淝河碑拓)
2023-10-14 09:39:49
文 | 藍豚
2005年10月,嘉興文物收藏家周榮先先生,在嘉興南門古玩市場無意間發現了一幅汪胡楨治理北淝河的碑拓。
周榮先先生當然知道,汪胡楨是嘉興名人,於是對此碑拓產生了興趣,再仔細一看,見碑拓保存完整,字跡清晰好辯,既有文物價值,更具歷史價值,便以1000元價格購得此碑拓。
就此,揭開了一段塵封近90年的往事。
這幅由汪胡楨志的碑拓,講述的是民國二十年,即1931年江淮大水,汪胡楨奉命到安徽治理淮河和北淝河等河道,進行皖淮工賑救災碑拓的一幅立軸。
現在,該碑拓收藏在嘉興市文物保護所裡。
今年,恰逢1931年江淮大水90周年,而1931年大水,又是近代以來最大的一次洪水災害,災情之重,尤為慘烈。
當前全球氣候變暖,極端天氣多發頻發,今年7.20河南省鄭州特大暴雨,8.12湖北省隨州柳林強降雨襲擊,無不在驚醒我們,洪水無情,預防為主,敬畏自然,要給洪水留點空間。
說來也巧,筆者前幾日還真找到了汪胡楨「北淝河碑拓」的出處和碑址,正想把這段故事給記錄下來。
說到汪胡楨與北淝河碑拓的故事,就要講到洪水,講洪水還必須從1931年江淮大水講起。
從中,也可以看出1931年江淮大水之慘烈。
這次江淮大水,又稱1931年中國水災。
當年,中國的幾條主要河流如長江、珠江、黃河、淮河等都發生特大洪水,受災範圍,南到珠江流域,北至長城關外,東起江蘇北部,西至四川盆地。
這是一次有記錄以來,被廣泛認為最大的一次全國性洪水災害,也是一次死亡人數最多的自然災害。
據百度介紹:
1931年,江淮大地遭遇了百年罕見的特大水災,災區涉及湖北、安徽等8個省區,其受災總人口計涉及5000多萬,因災死亡多達40多萬人,受災農田近1.5億畝,而在人口集中的相關城市災況更顯慘重。被認為是20世紀最可怕的自然災害。
這次災害,時人有稱:「洪水橫流,彌溢平原,化為巨浸,死亡流離之慘,觸目驚心」。
時任民國財長,民國政府救濟水災委員會委員長宋子文,在1933年公布的《民國政府救濟水災委員會報告書》序言中說:
民國二十年夏,江淮河漢,同時泛溢,被水區域凡七萬方英裡,受災人民凡二千五百萬人,淹斃人數約一十四萬人,其他因水災直接間接而死亡者,精確之數雖不可考,而其不在少數,可斷言也。
災區氓庶,因田廬漂沒,逼而流離轉徒,經冬方歸者,約佔百分之四十;禾稻損失約值九萬萬元,農村損失統計亦不下二十萬萬元,擔負此項損失者皆屬每年全家收入不滿三百元之平民,亦云慘矣。
上述各項僅能供統計上之觀察,至於人民受災之慘酷,社會經濟之擾亂,尚未能盡情宣寫,纖悉無遺,然已足見民國二十年吾國中部之水災實為世界天災中最酷而最烈之一矣。
從中,也可以看出1931年江淮大水之慘烈。
在《中國歷史大洪水》一書中,對這年江淮流域的「雨情」有較詳細的統計和敘述:
降雨過程可以分為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從6月28日到7月12日,為時大約半月,許多地方雨量在400毫米以上,有的地方雨量一天就超過200毫米。
第二個階段為7月18日到28日,歷時11天,不論是近江還是離江較遠的一些地方,都留下連降暴雨的記載,譬如安徽的安慶「連日大雨如注」,銅陵「急雨傾盆,連綿十數晝夜」。
第三個階段為7月底至8月15日,主要雨區北移至黃淮之間和漢水下遊,有山東平陰兩天雨量約達370毫米的記錄。
有資料顯示,第三次降水過程為受颱風影響,筆者未找到當年的颱風記錄資料,未敢妄下結論。
那麼,淮河流域的情況又是怎樣的呢?
1931年6月至7月間,淮河流域連續發生三次大暴雨過程,超過300毫米的面積約13萬平方公裡。其中超過500毫米的面積為5.1萬平方公裡,超過700毫米的面積1.3萬平方公裡。
造成了淮河全流域的大洪水。
除流域面上洪水外,淮河幹流各主要控制站的情況又是如何呢?
淮河幹流水位,從6月中旬開始起漲,7月14日正陽關站水位達到24.02米,下落不到1米後,復又上漲,至27日最高水位達到24.76米,8月1日水位退至23.80米。
7月15日,蚌埠站水位出現最高水位20.45米,後稍有回落,在蚌埠以上堤防多處漫決的情況下,30日水位又漲至20.41米,同日實測最大流量為8730立方米每秒。
7月31日,浮山站出現洪峰流量為16100 立方米每秒。
進入洪澤湖洪峰流量為19800立方米每秒。
洪澤湖在入江、入海儘可能洩洪的情況下,湖水位仍然急劇上漲,蔣壩站高水位時間長達31天之久,8月8日出現最高水位16.25米。
洪澤湖洪水主要經三河下洩,中渡站最大洪峰流量達到11112立方米每秒,入江水道長時間處於高水位狀態。
以下,有兩張圖引自汪胡楨《導淮工程計劃書與本年(1931年)洪水量》。
一張是民國二十年洪澤湖進水曲線,也是時間流量關係曲線;另一張是淮河幹流主要站點的水位過程曲線。
可與以上文字作一對照。
洪澤湖進水量以每秒立方公尺計(即流量,立方米每秒)。
上圖中有兩根曲線,其一是民國二十年洪澤湖進水量,其二是導淮工程計劃採用之標準洪水峰。
上圖曲線,自上至下曲線分別為:
民國二十年蚌埠水位曲線,民國十年蚌埠水位曲線;
民國二十年浮山水位曲線;
民國二十年蔣壩水位曲線,民國十年蔣壩水位曲線;
民國二十年中渡水位曲線,民國十年中渡水位曲線;
民國二十年六閘水位曲線,民國十年六閘水位曲線。
最下面,還有兩根曲線,分別是民國二十年和民國十年三江營水位,圖中顯示已看不太清楚了。
1931年,蘇北運河(裏運河及中運河下段),除了承洩淮河洪水外,沂河部分洪水也流入裏運河,借道下洩。
1931年可謂是江淮並漲,又逢天文大潮,受潮水頂託,運河之水更是難以下洩入江.
期間,更是遭颱風過境,裏運河除開啟3處歸海壩外,東西大堤潰口80多處,加之當地暴雨成澇,裡下河地區幾乎盡為澤國。
1931年淮河流域災情極為嚴重,遍及流域內豫、皖、蘇、魯四省100多個縣。
據統計,沿淮大堤自河南信陽至安徽五河決口64處,長度累計17.2公裡,全流域淹沒農田7700餘萬畝,受災人口約2000萬,僅裡下河地區死亡就多達7萬餘人。
上面,是一張重繪製於上世紀九十年代,經調查繪成的《1931年洪水淹沒圖》。
下面,還有一張國民政府救濟水災委員會於1932年編制的《揚子江淮河流域災區及工振處振修工程圖》,此圖出自於國民政府救濟水災委員會、金陵大學農學院經濟系繪製的《民國二十年揚子江淮河流域水災災況經濟調查圖》。
從以上兩張淹沒範圍圖來對比,淮河流域的淹沒範圍基本是一致的,下圖主要是說明1932年工賑工程位置及1931年洪水主要淹沒救災用圖,更多的受災資料還沒有引用入圖,所以在所繪面積範圍應該也是有所偏小的。
筆者最近查到了一些民國時期,在導淮委員會工作的顧世楫、戴祁等收集整編了《全國一片水災聲》和《全國水災續訊》,這兩份資料專門記錄了1931年洪水期間,社會各報社和通訊媒體的紀實報導。
其中,多處有反映豫東、豫南的沙潁河、渦惠河、淮河上遊的皖北地區,還有史灌河、白露河、淠河中下遊的皖西地區,江蘇的徐海南部地區,廢黃河、淮陰及以南的蘇北大部的災情信息。
在顧世楫所編的《全國一片水災聲》中,主要記錄有1931年洪水所涉及珠江、湘江、閩江、長江下遊、淮河、黃河、白河等流域水系並及北滿一帶的報刊專電。
而戴祁等編的《全國水災續訊》中,主要記錄的是淮河、長江流域的雨情、汛情和災情。
顧濟之先生,字世楫,江蘇吳縣人,生於1897年(清光緒二十三年)。
1917年,畢業於國立南京河海工程學校。曾任華北、順直、太湖水利委員會及國民政府導淮委員會工程師,鎮江北固山氣象臺臺長,私立之江、私立大夏、國立同濟等大學教授,公立上海紡織機械專科學校教務長,私立之江大學土木系主任等職。1952年,任中國科學圖書儀器公司副總經理兼編審處主任,從事科技書籍編輯工作。1956年,調任上海科學技術出版社編輯部主任、副總編輯。曾與汪胡楨合作出版《實用土木工程學》,任《辭海》水利科副主編,參與《中國大百科全書》審稿。
戴祁,國民政府導淮委員會工程師,解放後隨汪胡楨一起參加了佛子嶺連拱壩建設。
以下,請隨筆者一起看看,剛剛整理好的淮河流域洪水災情綜合摘錄:
今年水患,較民十(1921年)尤甚,雖未足據為信史,然災情之重大,則於字裡行間,可以得之矣。
《時事新報》七月七日漢口專電云:平漢路郾城南五日大雨,路工全毀,信陽附近各站,均被水淹,路基浸透,機車下陷,行車阻滯。
《大公報》郾城通訊云:郾城河水漲溢,平地水深數尺,車站各街廬舍為墟,倖免者百無一二,登高四望,汪洋無邊,各鄉被害者,尤不知凡幾,災民避水,慘不忍睹。
《新聞報》七月九日開封專電云:郾城、西華、鄢陵、襄城等處,均大水成災,漯河站全被淹沒,汝河在西華潰決二處,全縣成澤國。
《大公報》七月十日開封專電云:信陽自七月三日夜降大雨,瀉峽倒海,挾風雹以俱來,次日山水暴發,高原平陸,盡成澤國,巨大之屋沒不見頂,居民老幼在睡夢中,盡被波濤以去,壯丁逃避者,皆露處崗阜,擁抱樹梢,屍體枕藉,房舍無存,號哭之聲,慘不忍聞。
《新聞報》開封通訊云:河南一省,連年災禍,綿延不絕,今年豫東一帶,又以大水見告,以西華、郾城兩縣為最大,葉縣、襄城、臨潁為次之,而舞陽、西平、鄢陵、扶溝、商水、淮陽亦均遭波及,自襄城東至周口上下四百餘裡,寬二百餘裡,均成澤國,蓋因汝河潁河在襄城、葉縣、郾城、西華境內,決口十餘處,且連日大雨,晝夜不休,以致平地水深丈餘,又漯河寨內外數千家,完全衝沒,損失在千萬元以上,西華全縣四百餘村,被淹者三百餘村,災情實非常重大也。
《大公報》七月十五日開封專電云:自七月四日冰雹肆虐,霪雨兼旬,沙潁淮漯等河,山洪暴發,到處潰溢,沿河各縣,如信陽、羅山、郾城、臨潁、襄城、葉縣、西華、商水、西平等處,膏腴良田,盡成澤國,老弱民眾,得尸逐流,慘不忍睹,災情之重,為數十年所僅有。
《中央日報》開封通訊略云:河南各縣水災之重大,為近數十年所未有,杞縣河水漫溢,衝塌南門,交通阻塞。
西華因沙河決口,被淹達全縣,十分之九,為數十年所無之巨災,損失約數千萬。
息縣因河水漲溢,田禾多被淹沒,昔日陸地,今可行舟,人民生命,朝不保夕。
西平因大雨不息,洪河沙河,水勢暴漲,岸堤潰決,全縣盡成澤國,災情之重,空前未有。
葉縣霪雨連綿,晝夜不息,漒輝二河(據查境內雖有灰河支流,應不值得所提,疑應為沙澧二河),水勢齊漲,平原一片汪洋,村莊盡成澤國,損失不可以計數。
襄城因汝河陡漲,縣城四門均被水淹,房屋田禾損失尤大。襄許汽車路,亦被衝毀,縣屬第五六區水勢浩大,平地水深丈餘,損失甚鉅。
郾城漯河鐵路橋,上月底曾被水沒頂,水勢之大可以想見,郾城車站,因河水漫溢,街市至今水深數尺。
此外扶溝、鄢陵等縣,亦均因鄰縣波及,大受影響。其他汝南、淮陽等縣,亦有水災,惟以調查不易,尚無詳細報告,單以河南一省而言,水災損失已不下數萬萬矣。
《中央日報》七月四日安慶通訊云:霍邱詎上月二十三日淮水陡漲,水高數丈,越堤而下,沿淮數百裡,盡成澤國,人民深夜酣睡,未及逃避而遭沒頂者約數萬人,牲畜什物,漂沒不知凡幾。
《時報》七月七日明光專電云:皖東大水,池河兩岸,淹斃多人,津浦明江小卡莊,一帶大水沒軌,深尺許,長約五華裡。
《新聞報》明光通訊云:連日大雨,山洪暴發,河水聚漲,一丈七八尺,明光河下、河西等街,一片汪洋,盡成澤國,房屋淹毀四千餘間,糧食什物衝毀殆盡,損失約在三十萬以上。
《新聞報》七月十一日蚌埠專電云:連日霪雨,淮河水位暴漲二丈,河北堤身危險,居民搶築防堵,皖北霍邱、盱眙、五河、鳳臺、靈璧、宿縣、懷遠等縣,大水已成災象。
《中央日報》七月十一日蚌埠通訊云:皖北沿淮一帶,陰雨連綿,浹旬不止,此間淮河水位陡漲丈餘,貧民草棚,盡被衝倒,沒入水中,順流漂去,市內溝渠皆盈,幾成澤國,沿淮居民扶老攜幼,來蚌避災者甚夥。
《民報》蚌埠通訊云:淮河上遊阜陽、正陽、三河尖一帶,洪水暴發,水向下瀉,洶湧異常,淮河南北兩岸,同時漫溢,平地水深四五尺,田禾盡被淹沒,蚌埠市梢之貧民草房僅露屋頂。
淮河大船可自堤頂駛近鐵道高埂之下,市內大馬路二馬路一帶,水已成渠,居民均以舢板代步,災情之重為二十年來所未有。
皖北五河縣,疊遭歉收,今年又值淮水泛濫,堤壩盡決,一片汪洋,收成無望。
鳳陽地勢低洼,平地水深數尺,臨淮關因逼近淮河,水勢幾達丈餘,蒙城因渦、淝、芡三水同時泛濫,平地水深五六尺,淹斃人畜,衝倒房屋,不可勝數。
《大公報》七月十三日蚌埠通訊云:瀕淮各縣,多成澤國,水災慘情較之民十尤甚,最近阜陽一縣,淹沒房屋五百戶,淹斃人民二千餘口。
霍邱北境盡在水中,災民結隊避難者絡繹於途。
壽縣城垣被水衝倒丈餘,城外一片汪洋。
潁上、鳳臺,以瀕淮之故,兩岸鄉村,盡被水淹。
懷遠扼渦淮之衝,附近數十裡一片汪洋。
盱眙因山洪暴發,水勢浩大。
宿縣既受雹災又被水患,田禾收成無望。
《大公報》蚌埠通訊云:此次皖北大水為災,沿淮一帶盡成澤國,災區約有十餘萬人,溺斃或成餓莩者,隨時皆有,財產損失不下數百萬元。各縣呼籲賑災之聲鬧成一片。
五河夏麥豐登,未及成熟即被水淹,水退秋種方下,又值霪雨連綿,淮水泛濫,堤壩盡決,民房大半倒塌,哀鴻遍野。
鳳陽平地水深數尺,秋禾盡被淹沒。臨淮關水深之處,幾及丈餘,居民房舍被水衝全兩千餘戶。
宿縣街市水深三尺,舟行無阻,房屋倒塌甚多。
蒙城到處積水成渠,渦淝黃三河之水,同時泛濫,漫溢混流,平地水深五六尺,湮斃人畜,衝倒房舍,不可用數,禾稼盡被淹沒,秋收絕望。
壽縣南北城牆,被水部倒數段,城鄉一片汪洋,湮沒田廬人畜無數。潁上地勢窪下,歷年荒歉,民困未蘇,今年淮潁齊漲,岸潰堤決,全縣盡成澤國,沿淮諸集,屋廬衝沒不下五千餘戶,人畜漂亡無算,無家可歸者二萬餘口。
阜陽災況最劇,水漲三丈有奇,巨浪滔天,空前未有,較之民十大水,水深六尺,全境一片汪洋,居民蕩浙,半沒水中,長淮水面闊數百裡,計淹毀五萬戶,死者二千餘口,村落多沉沒水中。
《時報》七月二十三日蚌埠通訊云:天長城廂內外,俱成澤國,新舊圩田,悉被淹沒,田間秋禾,俱沒水中,房屋倒坍無數。
盱眙淮水漲高三丈有奇,堤壩衝破,河岸潰決。
東明光一帶,水勢尤大,全境盡成澤國。
定遠受潁肥諸水,匯流入淮,田廬禾穀,漂沒無數,房舍衝毀數萬間,淹死千餘口。
懷遠淮堤漫決百餘丈,水勢奔流下注,數百裡廬舍為墟,禾稼蕩沒,淹死人口無數。
鳳臺全境除西部地勢較高,水勢較淺外,盡淹於水,堤圩盡被衝破。
霍邱淮堤潰決,水勢甚大,加之東西兩湖,同時泛濫,北鄉盡成澤國,禾廬俱被漂沒,人畜死亡無數。
《中央日報》七月二十五日蚌埠通訊云:亳州霪雨連綿,各河暴漲,田間一片汪洋,禾穀廬舍,漂沒無數。
太和前月慘遭雹災,已呈荒象,本月霪雨不絕,茨河谷河各漲六七尺,田間秋禾,漫沒殆盡。
六安霪雨之患,城垣崩塌六七丈,四鄉災情奇重。
霍山城鄉一片汪洋,房屋傾倒數百間,田地漫沒者不可計數,秋禾蕩然無存,總計全縣損失在三十萬之上。
《申報》七月十一日徐州專電:本日大雨竟日,全市已成澤國,交通隔斷,居民半處水中。
《大公報》七月十二日徐州專電云:本埠大雨滂沱,西北隅水深尺許,街巷可張網捕魚。
《新聞報》八月八日消息云:本月一二三四日,徐地大雨,黃河故道水漲不已,造成徐屬巨災。
銅山城內大半水深沒膝,民房衝倒二十餘處,黃河故道水漲二十餘尺,被災男女約兩千名,秋禾盡付東流。
碭山隴海路橋二日晨被水衝毀。
蕭縣雨勢更大,長途電話汽車路俱被衝毀,田地同遭水浸。
睢陽城廂低處盡成澤國,牆屋倒坍數十處,鄉間平地汪洋,秋收絕望。
沭陽田地十九被淹,東北等鄉災況益重。
《新聞報》八月八日徐州電云:七日晚城南雞嘴壩水決口,注入城內,民眾千餘,分頭以麻包三千,盛土搶險,黃河故道水有外溢勢,各界籌萬元放急賑,北關黃河橋被水衝斷四孔。
又電云:七日午疾風大雨傾瀉四五時,平地雨量增二尺,黃河故道水勢洶湧,南北馬路大橋已沒,河水漲與岸齊,快活林飯店水至二樓,護河堤行將潰決,全徐百萬生命,岌岌可危,居民向各山遷避,食糧飛漲,災民不下百萬。
《時報》七月十五日消息云:近十日來霪雨連綿,淮沂並漲,淮水為裡運之源,沂水為中運之源,均與運河有密切關係,刻據江蘇水利局報稱,兩河在蚌埠、磘灣分設之測站,所測水位,如超過民十大水記錄,水利局自五十起,即將歸江各壩陸續啟放,如水勢續漲不已,歸海壩亦岌岌難保,觀沿運小輪一律停駛,並電分段工務所設防矣。
《時報新聞》七月十一日揚州通訊云:揚州連日大雨,全城已成澤國,商店居民營業交通,均感重大影響,江潮上頂,山洪暴發,以致運河水勢有漲無落,江都段各汎水志,均已超過限量,除鳳凰壩及各小壩開放外,茲悉璧虎、攔江兩大壩業於九、十兩日先後開放,以期暢洩。
據河工負責人員云:本屆水勢,已越過民十,約與二十二年前之水勢相等矣。
《新聞報》七月四日清江浦專電云:連日運河水漲一丈數尺,泉興、桃源汎石工被淹入水,楊莊趙公河倒灌。
《申報》七月十二日高郵通訊云:本縣前數日降雨尺許,田禾尚無妨礙,詎昨日忽然大雨如注,四鄉河港,水均溢岸,低洼之田已完全淹沒,即近城之高田圩岸,亦於夜間,相繼倒坍,一片汪洋,南鄉一帶正在設法戽救。
《時報》八月三日鎮江電云:高郵水志已漲至一丈八尺八寸,水勢危急萬分,車邏南於二日下午四時啟放。
興化各公團電呈省府,謂高郵縣長強迫啟開車邏壩,不顧數十萬生靈,請撤懲並速予救濟。
《申報》八月三日鎮江電云:邵伯、高郵、洪澤三湖,三日上午一時同時發生水嘯,淹沒圩田萬畝以上,被災之地千餘裡,蘇皖邊境人畜損失甚鉅,為七十餘年所未有之大水。
《申報》八月三日高郵通訊云:水利局駐高郵辦事處昨晨二時奉省府電令開壩,即率警隊於晨五時整隊前往,下五縣保壩農民,見警隊前來開壩,即紛紛跳入運河,幸均救起,未遭滅頂,後經各縣長各代表與局長磋商,如今日水再增漲,即行開壩。
下午三時,忽然西南風驟起,河水陡漲,運堤危急萬分,各縣長、局長即帶同軍警乘輪前往啟壩,保壩農民阻止登岸,爭執之際,揚州駐軍又派隊前來協助,始得啟放。
保壩農民其時只有三百餘人,餘數千農民,事前因聞得水位有保至二丈消息,以為暫不致開壩,故均回裡割稻,迨開壩之後,保壩農民莫不揮淚回家,厥狀甚慘。
今日運河水勢,仍漲如故,水志已達一丈九尺,開壩水今日下午已抵興化,本縣二三六八九等區,因首當其衝,田禾已完全淹沒,秋收絕望,本城各米廠,因荒象已成,米價每石竟飛漲六角,仍有看高之勢。
《申報》八月三日清江浦電云:淮安黃橋涵洞被水衝潰,下遊七方半平地水深沒人,又板閘湖心寺旁運堤出險。淮陰剪口壩形勢危急,鄉民紛避。
又五日電云:伏公堤決,南門外水深沒人。
《新聞報》八月五日清江浦電云:各界要求速啟雙金板閘,以救淮陰一帶生靈。
又雙涵洞出險,水趨南門,高升橋堤被漫。
《時事新報》八月八日清江浦電云:運河水漫頭二閘,沂水又至,來勢更湧。各界電請速啟昭關壩。查昭關壩不啟已八十餘年,壩下引河亦頗湮廢。
《申報》八月十日清江浦電云:洪水橫漲後,由泗陽城可舟行至皖臨淮、明光,由淮陰南門,舟行至高寶一帶,惟皆駛行於秋禾之上,令人慘不忍睹。
《新聞報》八月十三日高郵函云:高郵方面因沂水續漲,十日御碼頭水志又漲一寸,計現達於一丈九尺三寸。
淮安、寶應兩縣境內,運堤雖已回調,但仍需竭力守護。
至鹽城、阜寧、泰縣、東臺、興化各地,田廬多付東流。一般農民,均以早稻甚少,晚稻收成全無,全年辛苦,一旦絕望,大有束手待斃之勢。
《新聞報》八月十八日清江浦通訊云:連日天氣放晴,狂風又起,運河續漲二寸,頭壩志樁達六丈二尺六寸,民十大水,該壩最高水志樁五丈八尺六寸,今較民十超過四尺。御碼頭水志達丈九尺許,亦為向所罕見。
《新聞報》八月十九日清江浦通訊云:運河水勢,日見增漲,昭關壩勢在必開。十五日御碼頭水志,已達一丈九尺八寸。該縣府奉令募民夫一千五百名,協助水利局增築運堤。
……。
抄累了,災情實在太重,也抄不下去了。
看完以上各家媒體的現場報導,對1931年洪水應該是有了大概的了解。
電文記錄,觸目驚心,水火無情,民不聊生,著實讓人心驚肉跳,慘不忍睹。
再看一張《江蘇省各縣水災狀況圖》,江蘇蘇北地區所受淹範圍之大,為歷史所罕見。
1931年的洪水資料,留下的文字和照片並不太多,也很難收集。
但是,在這次洪水中高郵縣和蘇北裡下湖災區及運裡河兩岸,卻留下了一些珍貴的照片,記錄了水災之慘狀,可以藉以觀一斑而知全豹。
據說,這些照片中的航拍鳥瞰圖,是美國飛行員林白(林德伯格)駕駛天狼星型飛機所拍,其他一些照片大都是外國記者在洪水過後所拍攝。
美國飛行員林白從空中航拍的高郵城區
美國飛行員林白從空中拍攝的高郵城區(與上一張角度正好相反)
江蘇蘇北地區村莊淹沒
江蘇蘇北地區村莊淹沒情況
裏運河兩岸村莊淹沒情況
裏運河兩岸村莊淹沒情況
1931年9月,美國著名飛行員林白在武漢上空航拍時,飛機失事掉入長江中,後來被英國航母救起。
往下,再看看發生在高郵的災情和義賑救災修堤的相關資料。
2006年8月,高郵市為牢記1931年洪水災害造成的巨大經濟損失和洪水致亡民眾。
高郵市水務局和美國人漢斯伯格家庭共同在裏運河大堤高郵段堤防,擋軍樓舊址建起了一處1931年洪水「人間有愛」主題公園。
高郵湖湖堤被衝出了六個大口子,湖水全部倒灌入江蘇平原。
「你聽說建堤壩的事沒有?」艾格尼絲·漢斯伯格問她的傳教士丈夫。
「不知道。」湯姆斯回答。這對夫婦在中國經歷了一場規模空前的全國性大水災。
湯姆斯繼續說:「但是,我們正準備修建一個真正堅固的堤壩。」
我父親哈奇最喜歡講述的故事,是他父母的廚房對話以及有名的1931年中國颱風和大洪水的故事。
我們過去認為,那不過是一個父親誇大其辭的諸如「大魚」之類的故事,不過現在已經知道,1931年的中國大洪水是20世紀最為嚴重的一次水災。
上周,即水災發生七十五周年之後,中國高郵政府計劃建造一座1931年水災博物館,讓未來的所有子孫都來銘記這段歷史。
這樣,哈奇的故事最終也找到了一個永久的家園
高郵是1931年洪水的中心地帶之一。
8月26日,颱風襲擊高郵湖,颶風掀起像海上那樣高的波浪,在狂風暴浪的撞擊下,土質的運河大堤最終潰塌了。
高郵湖湖堤被衝出了六個大口子,湖水全部倒灌入江蘇平原。
最大的決口是擋軍樓決口,寬達一千六百多英尺。
高郵,完全被肆虐的洪水衝毀了,一萬九千人被淹,死屍遍野,就像死魚一樣漂在河裡。
第二年,五萬八千多人死於疾病和饑荒。
不過,高郵也成就了非凡的重建工程,重建工程是由三個人發動,江蘇人民完成的。
他們是林隱居士、託馬斯·漢斯伯格和將軍王叔相。
三個志願者牽頭的1932年的高郵堤壩重建:
第一個是中國佛教徒林隱居士,在偶然得知水災後,即刻下山捐出了自己的所有資產,甚至賣掉房子,以湊足200000美元。
林先生的大量捐贈促成了高郵的重建工程。他在捐款信件中寫到:「如果我不能幫忙拯救別人,我又如何能夠拯救自己?」
第二個是美國長老會的教士託馬斯·漢斯伯格,他和上海的「華洋義賑會」共同發起了這個計劃。
第三個是傑出的中國將軍和工程師王叔相,由他督導重建復堤工程。那裡還有20000個勞動者和70個工頭。
新堤壩寬120英尺(疑為12英尺多點,約4米),30英尺高,直到今天還依然堅固。
當這個工程在1932年竣工,民國政府認定高郵的重建是全國最好的重工程之一。
不僅按時完工,高郵重建也在預算之內,並且沒有腐敗。
在「人間有愛」主題公園裡,還有展示這個故事相關的一些相關資料。
淮河流域的汛情、災情之重,簡直無法想像,接下來淮河流域的眾多百姓將如何度日,結果是大多是背井離鄉,外出討飯,以謀生計。
這與宋子文在《民國政府救濟水災委員會報告書》序言中講的完全一樣。
高郵市的這一段故事,記錄了1931年洪水及義賑修堤的故事,圖片中有說明,無需再加注細說了。
後面,還有義賑和修復運河大堤的照片。
這組照片,為1932年的高郵運河堤壩重建的真實記錄。
故事裡講到的義賑,從現在角度講,類似於一種對口援助。
可能,可以解決一時一地的局部問題,但是不可能解決全國受災地區的所有問題。
1931年洪災範圍之大,幾近半個中國,涉及人口之多,數千萬之眾,僅靠義賑恐怕難以解決。
那麼,當時的民國政府會不會出面救災?社會民間又是如何賑災的?
請繼續關注《汪胡楨「北淝書河碑拓」的故事》之二「救災與工賑」
【來自公眾號:藍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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