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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銅古鏡

2023-10-06 16:56:04 2

 一、意外之財

  胡進騰老漢一大早去鎮上割了十多斤肉,讓外孫拎了回去,自己卻蹲到集市東頭的牆旯旮看別人下起棋來。他正看得津津有味,外孫又匆匆忙忙跑回來,說大舅讓他趕緊回去,家裡出大事了,幫工的人從地底下挖出寶貝來了!胡老漢聽了一驚,趕緊跟著外孫回了家。跑進臨時搭起的茅屋一看,胡老漢頓時目瞪口呆:全家老老少少二十多口人,個個眉開眼笑,全圍在桌子跟前,看著桌子上一塊鏡子樣的東西,你一言我一語,議論得十分火爆。

  兒子胡林森見老爹回來,連忙將他拉到一邊,告訴了他這塊東西的來歷:就在胡老漢去集市不久,村裡幫工的人就動手幹起了活。開工還不到半個小時,老屋東牆的人突然挖出了一個小鐵皮箱。胡林森小心翼翼地撬開鏽蝕的鐵皮,發現箱子裡居然藏著一面生了綠鏽的銅鏡!胡林森不知道這是什麼寶貝,一位在外打過好幾年工、懂點兒古董收藏的小夥子接過去看了一陣,然後十分驚訝地告訴胡林森,這很可能是面遠古時期的青銅鏡,值大價錢!

   聽胡林森說完發現古鏡的經過,胡老漢驚得倒抽了一口涼氣,半天沒吱聲,只掃了胡林森一眼就抬腳走了。

  新建房子的地基離茅屋不遠,只十來分鐘的路。胡老漢走到挖出鐵皮箱的東牆跟前,默默地看了一陣,眼睛竟然溼潤了。這房子可不是他家的祖業啊!五十多年前,胡進騰還是個孩子,就跟做長工的父親在劉來福家當了看牛娃。一天,他從山上放牛回來,肚子餓得不行,悄悄去廚房偷了個饃。他狼吞虎咽剛吃了一半,劉來福發現了,二話不說指著他就是一頓臭罵。就在這時,劉來福兒子劉念祖牽著大黑狗從外面玩耍回來,見爹在罵胡進騰,劉念祖朝胡進騰抬手一指,大黑狗齜牙咧嘴地朝胡進騰撲了過去。一見兒子危險,胡進騰的父親趕緊跑過來保護他,竟被大黑狗咬得鮮血直流。胡進騰的父親憤怒不已,又不敢反抗,帶著胡進騰哭著走了。土改那年,劉來福一家跑去了臺灣,這宅院就分給了胡進騰家。沒過幾年好日子,胡進騰的父親因病而去。臨咽氣時,老人撫摸著他的頭,留下了仇恨的遺言,說劉家與胡家不共戴天,一定不要忘本!這房子歷經風雨剝蝕,再也不能住了。胡老漢一家起早貪黑,累了幾十年,積攢了幾萬塊錢,決定拆了老屋,新建一棟房子,可沒想到,這地底下居然還埋了這麼個寶貝!

  胡老漢正默默回想,胡林森輕輕走到了他跟前:「爹,這寶貝是不是你和爺爺一起埋的?」

  胡老漢冷冷一笑:「你爺爺和你爹可沒那麼大的本事。」胡林森想想說:「那是老地主劉來福家埋的?」胡老漢點了點頭。

  意外的收穫,一家子興奮得幾個晚上都睡不好覺。胡林森決定先找古董商鑑定一下銅鏡價值,爭取賣個好價錢,好好建一棟漂亮的大房子,也像城裡人那樣風光風光。胡老漢先是默不作聲,後來卻搖頭反對。他說:「胡家祖祖輩輩窮得有骨氣,從來就沒指望發什麼橫財。這面銅鏡既然是劉來福家的,就應該交給政府再還給人家。」

  胡老漢家裡意見還沒統一,縣文物管理部門就來了人,說是根據國家相關的法律法規,青銅古鏡不是胡家遺傳下來的遺產,必須上繳相關部門。胡林森第一個跳起來反對。他紅著雙眼大聲強辯,說老屋是土改時分給他爺爺的產業,清理地基挖出了寶貝,任何人都沒有權利收繳。爭吵越來越激烈,文物管理部門的人無可奈何,最後只好打電話,請公安人員過來協助。

  下午,一輛警車嗚嗚地開進了村。胡林森不管三七二十一,跳上土墩子一呼叫,村裡人從四面八方蜂擁而來。矛盾頓時激化,誰也不敢貿然動手。

  胡林森態度非常強硬:「古鏡雖然不是我家祖傳,可老屋是我家財產,就是拼了命,我也不會讓任何人拿走!」文物管理人員見陣勢不對,和公安人員商量過後,決定暫時撤離。可誰也沒想到,第二天上午,縣招商局段局長進了村,說劉來福的兒子劉念祖從美國回來了,決定在家鄉投資,開發一個見效快的項目。

  二、相見時難

  胡林森當然沒有想到劉來福的家人這麼快就得到了消息。段局長告訴他,其實早在兩個月前,劉念祖就來省城與招商局接洽過,說他有一個利潤豐厚的項目想拿回家鄉投資。經過幾次商談,雙方達成了基本意向,只是到底把項目放在省城還是帶回故鄉,劉念祖還沒最後確定。回去與父親劉來福商量過後,他才打算回村裡看看,對家鄉進行實地考察。胡林森聽了打鼻孔裡哼了一聲:「什麼投資?還不是想回來取走他家的這面青銅古鏡。你們告訴他,別做這個夢!」段局長表情嚴肅地說:「胡林森,我醜話說在前,劉先生回來後,你可不要胡言亂語,如果影響了縣裡的招商引資,這個責任你是承擔不起的。至於青銅古鏡,就是劉先生一直不回來,你也別想留下,國家是有明文規定的。」胡林森滿臉不屑:「別威脅我!」段局長冷聲一笑:「我不是威脅你,這是國家政策。」這事很快傳到了張縣長耳裡,張縣長立即趕到了胡老漢家。村裡人再次蜂擁而來,裡三層外三層把胡老漢的臨時茅屋圍了個風雨不透。張縣長也沒多說什麼,只是反覆強調,招商引資是全縣經濟工作的重點,劉先生滿懷熱情回來投資,希望胡老漢一家以大局為重,多多配合縣裡做好工作。至於從牆根下挖出的青銅古鏡,等劉先生回來後看情況再說。

  張縣長一走,胡老漢盯著胡林森問:「你到底想怎麼辦?」胡林森胸脯一挺:「爹,如今這年頭,發橫財的多的是,青銅古鏡被我們挖出來了,這也是天意……」

  胡林森話還沒說完,胡老漢拍了一下桌子,臉色都青了:「混帳東西!這年頭是少了你吃還是少了你喝,想貪這不義之財?告訴你,劉家的東西你要敢硬吞,小心我打斷你的腿!」

  胡老漢為人耿直,敢管敢說,在村裡素有威信,家裡老老少少也沒人敢和他硬頂。現在老爹動火,胡林森只得軟了下來,說張縣長既然發了話,那就按張縣長說的意見辦,把古鏡的事兒擱在一邊,等劉先生回來了再說。

  兩天後,段局長坐著小車再次進了胡家。他告訴胡老漢,劉念祖已經來了,住在縣裡的大賓館裡。閒談中,劉念祖流露出想見見胡老漢的心情。段局長話剛說完,胡老漢就兩眼一閉,神情堅定地搖了搖頭:「不去!」段局長一驚:「胡大爺,您是不是還記著五十多年前的仇恨啊?我說大爺,這事都過去這麼久了,傷疤也早好了,您……」胡老漢一陣冷笑,突然起身走到灶邊,抓起一把菜刀,往桌上一剁:「來,你伸出手來試試。」

  段局長嚇得臉都青了,雙手亂搖:「大爺,您、您這是幹什麼?我和您無怨無仇……」胡老漢依舊橫刀怒目:「正因為無怨無仇,我才想剁你一刀,也讓你嘗嘗傷疤好了痛還在的滋味!」

  整整一個上午,段局長都在軟磨硬泡,希望胡老漢能跟他去一趟縣城,可胡老漢硬是不配合。回到縣裡,段局長趕緊向張縣長匯報。張縣長對這事兒倒不是那麼著急,說胡老漢既然不想見就不要勉強,如果劉念祖真有來家鄉投資的誠意,胡老漢不來縣城也不會造成什麼阻礙。當然,縣裡各個方面的招待倒是一定要到位。段局長臨走,張縣長又問到了青銅古鏡。段局長說,在這節骨眼上,他怕出什麼意外,影響縣裡招商大事,所以一直沒敢和胡老漢開口。張縣長鄭重叮囑:要注意劉念祖的思想動態,劉念祖萬一先提起那面青銅古鏡,必須儘快匯報。

  第二天,段局長找政府辦要了一輛中巴,載著劉念祖一行遊覽了全縣的名勝古蹟和新開發的旅遊項目。劉念祖看得十分滿意,連聲說家鄉變化太大,要不是身臨其境,簡直不敢相信。吃午飯時,劉念祖突然問起了胡老漢:「胡大哥身子骨還硬朗嗎?」段局長連連點頭:「還行還行,他家把老宅院拆了,正準備建新房呢。」話一說出,段局長自知失口,拿眼一覷,劉念祖果然收斂了微笑:「是我家的祖屋?」見隱瞞已不可能,段局長只好如實相告。劉念祖立即站起身來說是要去看看。幸虧段局長腦殼還算靈活,馬上說下午已安排了活動,改天再去吧。劉念祖沒有反對。午睡過後,段局長安排人員帶劉念祖一行去了鄰縣參觀,自己則驚慌地跑進了張縣長辦公室,匯報了劉念祖要回祖屋的事。張縣長也覺得問題嚴重,當即派人把胡老漢找了來。

還沒開口,胡老漢就搶先說了:「是為了青銅古鏡的事?我早說過,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我回家就讓林森給縣上送過來。」張縣長沒想到胡老漢如此深明大義,激動得抓緊了胡老漢的手,連聲說:「大爺,不愧是老黨員!縣裡謝謝你。」說著,張縣長立即指示段局長抓緊時間,和胡大爺趕回村裡,把那面青銅古鏡拿來。可張縣長沒有想到,傍晚時分,段局長卻打來了緊急電話:青銅古鏡不見了!

  三、銅鏡被盜

  張縣長氣得火冒三丈,桌子一拍,立即讓政府辦備車,一臉嚴肅地趕去了村裡。

  段局長沒走,還在和胡林森爭辯。胡林森振振有詞地說自個兒家裡挖出來的東西,理所當然歸自個兒所有。胡老漢坐在牆角吧嗒吧嗒抽旱菸。張縣長一進去,胡老漢趕緊站了起來。張縣長輕輕說了句:「大爺,我們去外面說。」胡老漢跟著張縣長走出茅屋,兩人在屋前的田埂邊蹲了下來。胡老漢告訴張縣長,為歸還劉家的青銅古鏡,他和兒子爭吵了好幾次,張縣長前次來的當天晚上,胡林森和他大吵一場之後,一整夜都沒回來。今天下午兒子倒是回來了,卻說古鏡竟然被人給偷了!

  張縣長想了想,問:「青銅古鏡是誰保管?」胡老漢說古鏡一直在胡林森手裡。和他吵架的那天晚上,胡林森去了二叔家,把古鏡交給了胡老漢二弟保管。昨天上午胡老漢二弟帶話給胡林森,說古鏡被人盜了。張縣長問:「你二弟離這兒多遠?」胡老漢說:「就5裡多地,住荷花村。」張縣長站了起來,招呼段局長一起,帶著胡老漢立即去了荷花村。胡老漢二弟告訴他們,胡林森的確把古鏡交給了他,他把青銅古鏡藏進了薯窖。就在前天晚上,有小偷翻牆進來,把青銅古鏡偷走了。張縣長問當時藏匿時有誰在場,胡老漢二弟說,除了胡林森,家裡其他人誰也不知道。說著,胡老漢二弟急得流下了眼淚。張縣長不動聲色,默默沉思。

  回胡老漢家時,已是晚上9點多了。張縣長像是倦了,坐在車裡閉上了眼睛。段局長輕輕推了他一下:「張縣長,你說這古鏡是不是真丟了?」張縣長睜開眼,淡淡一笑,什麼也沒說。段局長輕聲說:「張縣長,我說這事兒要儘快立案,請公安局介入偵破,古鏡要真丟了……」張縣長搖了搖頭:「這不合適。劉先生已經來了,公安局一動,鬧得滿城風雨,豈不是告訴劉先生我們丟了他家的寶貝?」把胡老漢送回家後,張縣長才告訴段局長,剛才在胡老漢二弟家了解情況時,他已經悄悄給公安局局長打了電話,讓他們派出便衣警察,秘密進行偵查,尋找古鏡下落。

  胡林森這邊一見老爹回來,神情顯得十分緊張:「老爹,你們去找過二叔了?」胡老漢怒氣衝衝瞪了兒子一眼,一聲也不吭,爬上床躺了下來。這一夜,胡老漢在床上一直翻騰到天亮,吃過早飯,他又去了二弟家裡,他當胸揪住弟弟的衣領,厲聲質問把青銅古鏡藏哪兒去了?二弟也是六十多歲的老人,一看哥哥如此不講道理,急得眼淚都下來了,跺著腳賭咒發誓,胡老漢這才相信弟弟沒有說謊。

  回到家,胡老漢提了瓶「敵敵畏」擺在桌上,鐵青著臉問胡林森:「臭小子,我現在問你一句話,是讓我死,還是要我活?」胡林森愕然一驚:「爹,你這是要幹什麼?」

  胡老漢把菸袋撂在桌上,兩腳狠狠一跺:「幹什麼?你心裡有數!告訴你,劉家的青銅鏡你不給我交出來,我這就死在你眼前!」說著,胡老漢擰開了藥瓶蓋子,一股濃烈的農藥味兒很快瀰漫了整個屋子。旁邊的老伴子女一看不對頭,全圍了過來,有的搶藥瓶,有的抓手,屋裡頓時亂成一團。胡林森猶豫了一下,「撲通」跪了下來,說青銅古鏡的確是放在二叔家給賊偷了,如果老爹不相信,先整死了他再說。就在這時,段局長來了。段局長趕緊幫著搶下了胡老漢手裡的毒藥瓶,朝胡老漢妻子使了個眼色,胡老漢妻子帶著一家人走出茅屋。屋裡靜了下來。段局長按著胡老漢坐下,不解地問:「大爺,您怎麼就這麼想不開,為了那面古鏡就尋死覓活的?」

  胡老漢忽然「撲哧」一下樂了:「你當我真的會喝?林森這鬼崽子財迷了心竅,我是嚇唬嚇唬,想逼他把古鏡交出來。」段局長聽了這才鬆了口氣,說明了來意。

  他說劉念祖天天在念叨,想見見少年時的夥伴,他來村裡就是接胡老漢進城與劉念祖相聚的。胡老漢二話不說,伸手抓起桌上的菸袋,說:「走!」

  四、出爾反爾

  胡老漢的爽快讓段局長非常意外,他想了一下,叮囑胡老漢說:「大爺,這青銅古鏡的事,我們在這兒先說好,見了劉先生,你可不能吐露半點消息!」胡老漢側過臉:「咋啦?我告訴你,就為了這事兒,我才願意和劉念祖見面的!」

  段局長聽了驚出一身冷汗。趕緊吩咐司機把小車駛進了縣政府大院,把張縣長叫出了辦公樓,將胡老漢的來意匯報給了張縣長。張縣長沉默了一會,跟著給文物管理部門的頭頭打了個電話,讓他們趕緊去胡老漢村裡了解古鏡情況。就在這時,劉念祖給段局長打來了電話,對縣政府的熱情款待表示衷心的感謝。然後告訴段局長,說他實在坐不住了,想回老家看看,請段局長安排一下。段局長捂著手機,問張縣長怎麼辦。張縣長告訴他,就說下午他要過去看劉先生,回鄉的事明天再說。段局長把張縣長的意思轉告了劉念祖,劉念祖連聲說不好意思,這才掛了電話。

  張縣長說他馬上過去和劉念祖聊聊,儘可能拖延時間,穩住劉念祖。要段局長帶胡老漢去別的賓館先住下,繼續和胡老漢溝通。安排好後,兩人分頭行事。

  當天下午,一個戴著墨鏡、渾身名牌的老闆出現在胡老漢村裡,打聽胡林森住在哪兒。胡林森和老闆一見面,那老闆就自我介紹說是專門走私文物的販子,前些日子聽說胡林森挖地基得到了一面青銅古鏡,特意過來和他商量願不願意出手。文物管理部門正盯著胡林森,公安人員也來過,連縣長也插了手,胡林森雖然瞞著別人又把古鏡從二叔家神鬼不知地偷了出來,正犯愁不知該如何出手,一聽對方是倒賣文物的,高興得眼睛都笑眯了。他問老闆願意出什麼價,老闆告訴他,同是古董,貨色有好壞,價錢也有高低。如果古鏡年代久遠,賣個幾十萬、幾百萬元也不成問題。胡林森興奮得心都要從胸膛裡跳出來了,正想帶老闆去看古鏡,又突然覺得有點不大對頭。一個做走私大買賣的,竟然兩手空空?老闆看穿了他心裡想些什麼,哈哈一笑,說錢他是有的,也不敢隨時帶在身上,如果胡林森真有寶貝,他馬上打電話讓人送錢過來。一個小時之後,一位年輕人提著密碼箱來了。打開一看,箱子裡滿滿的全是百元大鈔。胡林森這才放了心,領著老闆去了村後的山溝,在一株古槐的樹洞裡,胡林森取出了青銅古鏡。就在這時,幾名尾隨在後的公安便衣撲了過來,將一行人秘密帶去了縣城。

  10分鐘後,張縣長接到了令人振奮的電話,立即把信息反饋給了段局長,段局長聽了電話,樂得一跳而起:「大爺,太好了,古鏡找著了!」胡老漢眯縫起眼睛看著段局長:「你沒騙我?」段局長說:「剛才是張縣長來的電話,我怎麼會騙你。大爺,行了,我們走!」胡老漢卻把頭一搖:「我不去了!」胡老漢出爾反爾,驚得段局長目瞪口呆!就在這時,房間的門被敲響了。

  五、相逢一笑

  段局長拉開門一看,沒想到竟然是張縣長和劉念祖。

  段局長招呼張縣長和劉念祖在沙發裡坐下,又沏上了茶,然後才對張縣長說:「縣長,我剛剛和胡大爺說,正準備過去呢,倒讓你們給搶了先。」張縣長看了劉念祖一眼,笑著說:「劉先生急啊,我可不能掃他的興。」劉念祖沒吭聲,只是呆呆地看著胡老漢,那疑惑的神態似乎在努力回憶,胡老漢會不會就是少年時代給他家幹活的放牛娃?胡老漢也木木地看著劉念祖,嘴唇翕動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張縣長笑著推了推劉念祖:「劉先生,認不出啦?這位就是您記掛著的胡大爺啊!」劉念祖點點頭,眼裡慢慢溢出了淚花,胡老漢也眼睛溼潤了。張縣長和段局長在一旁看到兩人的心情都很激動。段局長正要開口說話,劉念祖突然激動地站起來,急步走到胡老漢跟前,雙膝一彎,居然跪倒在胡老漢跟前:「進騰兄弟,六十多年了,我們劉家對不起你們胡家,我這兒給你謝罪賠禮啦……」

張縣長和段局長始料不及,趕緊過去把劉念祖扶了起來。胡老漢愣了一會,突然低下身捂著臉哭出了聲。張縣長和段局長又是驚訝莫名,鬧不清胡老漢好端端的為什麼要哭。納悶間,胡老漢又抬起頭,定定地看著劉念祖,兩手一合,也給劉念祖跪了下去:「念祖啊,你如此大義,我……」

  六十多年的怨恨,就在這一跪一哭又一跪之間煙消雲散。劉念祖把胡老漢拉到跟前,細細地看著他,喑啞的嗓子充滿了感慨:「進騰大哥,我老了,你也老了啊,要不是在這特殊的場合,我們恐怕誰也認不出誰。」胡老漢點點頭:「我們是都老了!那時我們倆都是細伢伢,還一起騎過竹馬,打過泥巴仗,沒想到今生再次相見,都成了白頭老人!」

  相逢一笑,舊恨全消。張縣長大為高興,當天晚上在賓館擺了十多桌,把全縣所有同海外有關係的老人都請了過來。在熱情的祝酒聲中,張縣長為全縣的招商引資作了最好的宣傳。吃過飯之後,胡老漢連夜要趕回去,把這個消息告訴村裡人。劉念祖卻不同意,非要拉胡老漢在賓館住下來。他說六十多年不見,他要好好同胡老漢聊聊。張縣長覺得這是個促進感情的大好機會,也勸他留下來。分手時,張縣長把胡老漢拉到了一邊,說文物管理部門巧妙地把青銅古鏡收了回來,現在已送去省裡鑑定,目前還不宜向劉念祖先生透露。胡老漢嘴上答應,可和劉念祖單獨在一起時,又忍不住了。他把老宅如何風化,自己如何決定蓋房,又意外發現了青銅古鏡的事告訴了劉念祖。劉念祖聽後愕然一驚:「大兄弟,你說的可全是真的?」胡老漢眉毛一豎:「這事兒大哩,我還騙你?不信,我們現在就去找張縣長。」劉念祖連連搖手:「我沒說不信。只是從沒聽家父說起過劉家有這麼個寶貝。這事兒先放一邊,趕明兒給家父打個電話,問問這古鏡到底是不是我們劉家先人的遺產。我們兄弟倆現在只管好好聊聊。」

  這是一個令人激動的不眠之夜。劉念祖告訴胡老漢,說他們一家雖然去了臺灣,家父劉來福卻一直不開心,經常告訴兒女,說在故鄉期間,做了不少對不起父老鄉親的事,總想著有朝一日回來當面謝罪。說著說著,劉念祖流下了眼淚,問起胡老漢父親是否健在。胡老漢也是淚流滿面,說他爹早就過世。回想著劉念祖那感天動地的一跪,胡老漢也沒往細裡說。他告訴劉念祖,鄉親們聽說劉念祖要回來投資,個個都很高興。劉念祖十分激動,說明天就回鄉下,一來看看久別的父老鄉親,二來看看投資的地理環境,離開這麼多年,故鄉在他記憶中只是一團模糊的影子。說著,劉念祖從抽屜裡摸出一盒象棋:「還沒忘吧?我們來一盤,如何?」胡老漢心裡一熱:「我這個愛好你還沒忘?」劉念祖笑了:「家父老了,可還經常說起你喲。臨走時,家父還說你性子直,棋卻下得鬼精,他都怕你三分!」

  第二天吃過早飯,張縣長和段局長帶頭,十多輛小車浩浩蕩蕩開進了小村。整個山村都轟動了,大家扶老攜幼全湧向胡老漢的茅屋,鬧得茅屋四周笑聲震天。中飯時,胡老漢嫌茅屋擁擠,乾脆借了二十來張桌子,排在茅屋前的地坪裡,為劉念祖擺酒接風。這種淳樸而濃厚的故鄉親情,感動得劉念祖熱淚長流。張縣長和段局長都很激動,他們根本沒有想到,這些文化程度不高的鄉下人,一旦解開了情感疙瘩,待人的心腸如此熱情。他們兩人端著酒杯,走到了胡老漢和劉念祖跟前,真誠地說:「為兩位老人的健康,為山村的未來,乾杯!」

  胡老漢剛剛端起酒杯,突然又放下了:「張縣長,那面古鏡現在在哪兒?」

  六、古鏡無主

  段局長一下子愣了。張縣長掃了劉念祖一眼,趕緊把胡老漢拉到一邊,問胡老漢是不是把古鏡的事透露給了劉念祖。胡老漢是個直爽人,當然不會說謊。張縣長這才轉身回到劉念祖跟前,說古鏡已經送到省裡鑑定去了,等鑑定結果下來,古鏡立刻完璧歸趙。劉念祖哈哈笑了:「張縣長,我劉念祖回來投資,本意可不在古鏡喲!」

  中飯過後,張縣長和段局長陪著劉念祖先去胡老漢拆了的老宅那兒看了一陣。許多少年時代的記憶,在劉念祖心頭漸漸復甦。他拉著胡老漢的手,淚水一次又一次模糊了眼睛。三天考察過後,劉念祖說故鄉地理環境優越,交通也十分方便,尤其是故鄉民風淳樸,決定將項目就定在這兒。村裡人聽了奔走相告,比過年過節還要熱鬧。

  一個月後,劉念祖帶著資金和項目建設人員再次踏進了故鄉的土地。胡老漢家的新屋正好上梁慶賀。劉念祖對胡老漢說:「進騰大哥,家父聽說你新建華堂,原本想過來向你祝賀,無奈年事已高,實難成行,只好讓我代為恭喜了。」說著,一個厚厚的紅包送進了胡老漢手裡。

  胡老漢握著劉念祖的手,激動得一句話也說不出。就在這時,陪同劉念祖下鄉的段局長抬手一指:「劉先生,張縣長也給你送寶來啦!」劉念祖側臉一看,一輛小車已經停在路邊。張縣長微笑著從車裡鑽了出來,身後跟著的年輕人手裡捧著一個古色古香的漆盒。走到劉念祖跟前,張縣長說:「劉先生,經鑑定,青銅古鏡為戰國遺物,價值不菲,我們另外給配了個盒子……」

  劉念祖搖了搖頭說:「張縣長,這次回去,家父已經告訴我,青銅古鏡其實不是我們劉家祖傳下來的。」張縣長驚異不已。劉念祖說:「祖屋並不是劉家建造的,清鹹豐年間,這老宅主人在朝廷做官,一不小心犯了欺君大罪。鹹豐帝龍顏大怒,即令滿門抄斬,所有家業充為官賣。劉家祖上買下了這幢宅子,根本不知道這屋牆下埋有青銅古鏡。」說著,劉念祖緊緊握著張縣長的手:「張縣長,你們的心意我已經領了。只是這面銅鏡屬無主之寶,當然是國家的文物,還請帶回去吧!」站在不遠處的胡林森心裡一陣羞愧。

  一個星期後,施工隊伍浩浩蕩蕩開進了寂靜的山村,胡老漢的新家也落成了。在劉念祖投資項目奠基典禮的鞭炮聲中,胡老漢一家喜氣洋洋搬進了新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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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上就到鬼節了,按老北京民間的習俗,七月十五這天,家家戶戶都要燒包袱。其實就是把燒紙、銀錠什麼的裝進紙糊的包袱裡,上面寫上三代祖上的名字,然後由晚輩進行焚化。包袱年年燒,可今年燒包袱卻鬧出了大風波,因為天香閣的妓女英蓮也要燒包袱。   英蓮是天香閣的頭牌,不僅模樣可人,而且琴棋書畫樣樣精

惡匪剋星

 早年,癩頭山下有個田家村,村裡除了老李頭一家,其他都是田姓。   村外的大路邊有片瓜田,這天,老李頭起了個大早,扛著钁頭剛到瓜田,就見一胖一瘦兩個過路的漢子正在瓜田裡摘瓜。他們摘一個,用拳頭砸開,啃兩口就丟在一旁,半爿地都被糟蹋了。   老李頭不樂意了:「我說你們兩個後生,走路口渴了,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