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葉案
2023-10-09 03:12:24
,江西南豐縣人,舉人出身。他有個表親叫梅先春,任按察使,權勢顯赫。
一年,鞠躬買了一些精緻的銅器玩物,帶著貴十八、章三、富十三個僕人,去南京看望梅按院。一天,主僕四人來到瑞豐縣住下。鞠躬說:「梅按院公務繁忙,或到各地巡視,不一定就在南京。章三、富十可走旱路先到南京打聽一下按院的行蹤,打聽清楚之後,就到蕪湖等候我和貴十八。」章三、富十見如此吩咐,也沒有意見,只是囑咐鞠躬路上多加小心。
次日,鞠躬、貴十八二人換船,水手葛彩為他們搬行李上船。行李很重,葛彩懷疑是金銀,就對船主艾虎說:「有幾個皮箱很重,我想是金銀。」艾虎聽說皮箱中全是金銀,就起了不良之心,便對葛彩說:「不能再搭別的客人,以便中途動手。」二人商定後,就佯言對鞠躬說:「我想是的人,喜歡安靜,恐怕再搭客人雜亂,同船攪擾也不方便,現在不再搭別的客人,只希望相公多賞些船錢。」鞠躬說:「如此更好,到蕪湖時多給你些船錢就是。」二人見鞠躬這樣說,愈加認定皮箱中一定是金銀無疑。
一天,船過了九江,晚上,水手將船停在僻靜之處。等候到半夜時分,艾虎、葛彩乘鞠躬主僕熟睡之機,就將他們殺死,將丟入江中。艾虎找出鑰匙,將皮箱打開,見滿箱都是銅器,有香爐、花瓶、水壺、筆山等精緻玩物。葛彩說:「我說都是,咱們二人眼下都有一場富貴,原來是這些東西。」艾虎說:「有這樣的好貨,還愁沒有賣的地方。不如運到蕪湖,沿途發賣,就是銀子。」二人就按商議辦事。
章三、富十到南京後,探聽到按院在蘇州巡歷,就轉回蕪湖,等了半月多,不見主人來。就僱船一路沿江而上,直到瑞豐原店詢問。店主說:「第二天換船就走了,怎麼能等到現在?」二人十分吃驚,又下南京、蘇州一帶尋找。此時二人盤纏用盡,只好典當衣服作路費。在蘇州聽說梅按院已經動身到松江巡視,二人又到了松江,結果仍沒有消息。
二人想見按院,無奈衙門整肅,沒有見面的機會,只好又返回南京。
二人來到南京,見一個鋪子裡有一副香爐,二人細看一番,問道:「這個香爐肯賣嗎?」店主說:「是賣的?」章三說:「還有什麼玩器嗎?」店主說:「有。」章三說:「有就借看一下。」店主抬出皮箱,任其挑揀。二人看得確實,問道:「這貨是從何處販來的?」店主說:「是蕪湖來的。」富十一把手抓住店主,店主不知其故,就說:「你這二人,無故扭人,是何緣故?三人就大吵廝打起來。偶然有兵馬司官吏朱天倫從門口經過,問道:「什麼人在這裡吵鬧不休?」雙方上前說明情況,朱天倫將他們三人帶回司裡,細問來歷,章三一一詳述一遍。朱公問店主說:「你叫什么姓名?」店主說:「小人叫金良。」朱公說:「這批貨是從哪裡來的?」店主說:「這批貨是前一段妻舅由蕪湖販來的?」朱公說:「這些東西並非蕪湖所產,怎麼能從蕪湖販來,其中必有緣故?」金良說:「要想知道來歷,拘提妻舅吳程,才能弄明白。」朱公就發牌傳喚吳程,將眾人權且收監。次日將吳程拿到兵馬司,朱公問道:「你原先從何處販得這批銅貨?」吳程說:「這批貨出自江西南豐縣,恰巧有客人販到蕪湖,小人用四十兩銀子經牙行販來。」朱公說:「你認得客人是哪裡人嗎?」吳程說:「萍水相逢,哪裡認得?」朱公聞言,不敢擅自決斷,只得將四人一起解至按察院。
當時,梅按院正忙於審理重案、考察官吏,沒有功夫審問,就委任推官董廷試問,問明以公文上報。董推官升堂,富十二人呈遞訴狀說:人富十、章三,為謀財害命事上告。恩主鞠躬在南豐縣,用五十兩銀子買有銅器、豐篦等物,來南京叩拜按院。我們中途辭別主人,約定在蕪湖相見。誰料強賊金良、吳程貪財害命,將我家主人殺死。小人到處尋找,幸而獲得原贓,懇求青天大查出恩主原屍,以正國法。銜恩上告。
吳程上訴說:
訴狀人吳程,系江陵縣,上訴為冤枉事。小人守法經商,在蕪湖做時,偶然因為客人帶了一批銅貨,用銀買回,可以由經紀人段克己作證。豈料惡棍富十、章三等人,憑空冒認,誣陷良民。試想這批貨如果是搶來的,我怎麼敢公開賣出?懇求青天作主,免除冤枉,杜絕誣陷。
推官接受訴狀後,研讀審訊一遍,將一干人犯收押監中。次日發牌將段克己拿到,提出各犯聽審,推官說:「段克己,你做牙行,吳程說是經你手買來,一定知道原來客人的姓名。」克己說:「客人今天來,明天走。貨物今天進,明天賣。怎麼能久記客人的姓名?」
推官說:「這一案是都爺發來令我審問,又加是人命重案,知而不報,必然與其同謀。你們明白招來,免受重刑。」吳程說:「古人說,有眼牙人無眼客。當時,貨是憑他買的。」克己說:「當時,你圖他貨賤,才肯與他買賣,我不過為你們解決紛爭,把價格擺平,我難道能盤查奸細嗎?」推官說:「為了圖利而運帶貨物,這是人之常情,倘若不為了圖利,誰肯乘波履險,奔走呢?你作牙行,接攬四方客人,難道不知道這個事。你們倆互相推託,中間必有緣故,從實招來。如果是他人,迅速報上姓名;如果是自己,招認明白,接受懲處,何必要刑罰拷問呢?」二人不招,命令各打三十大板,又上夾棍,敲狼頭三百,仍不招供。推官見二人受此苦刑,竟然不肯招供,只好命人押下堂去,暫時收監。
段克己剛出堂口,推官只見一片葛葉順風吹來,將門上所掛的紅彩一起帶下,飄在克己身上,不知是什麼緣故?自己尋思:衙門內並未栽有葛樹,怎麼會飄來葛葉,這件事很奇怪,竟一時還琢磨不透?第二天又審,用刑拷訊,仍然不招,就成了疑難案件。具文申報按院,按院發文,令著實查報。
推官等起身往蕪湖查點船隻,官船都已支應上司走了,就臨時差皂隸捕快捉船應用。偶爾把艾虎的船抓到,推官登船問道:「你叫什麼名字?」艾虎說:「小人名叫艾虎。」推官又問:「他叫什麼名字?」艾虎說:「他是水手,名叫葛彩。」推官聽後,先前的疑問已經豁然明白:葛葉隨彩而下,謀害人的,就是葛彩。就不再去蕪湖,令手下公差捉拿二人轉回公館拷問,二人嚇得魂飛魄散。推官說:「你謀害舉人,牙行段克己已經供認是你,只因長久緝拿未獲。今天既然抓獲,就招認定案,不必多言。」艾虎說:「小人以撐船為生,與段克己沒什麼關係?他謀害別人,何故亂拉我等?」推官惱怒他們不招,就喝令每人各打四十大板,暫時押在蕪湖縣。回到府衙以後,就發牌提取二犯審訊。二人仍不招,就命吳程等一干人犯上堂對質。吳程說:「你這賊人,謀害客人,財物,脫手得銀,卻連累我們這些無辜的人受這些,幸虧老天有眼。」葛彩說:「你怎麼這麼昧心,我又沒有和你們見面,為什麼胡亂牽扯我等?」吳程說:「銅貨豐篦,賣得我銀子四十二兩,段克己可以作證。」艾虎二人抵賴不過,就招供說:「事情都由葛彩引起,當時鞠舉人來到船上,葛彩為他搬過三隻皮箱上船,皮箱都很重,心裡想是金銀,所以才萌發搶劫之心,不再搭別的客人,經過湖口,用刀殺死,丟入江中。後來打開皮箱,見是銅貨,只得三十多兩銀子,二人心裡後悔也來不及,將貨在蕪湖發賣,得到吳程的銀子四十兩。當時,只想把貨脫手,所以才賤賣,被段克己覺察,要挾分銀一十五兩。」段克己低頭無言。推官令各人招供,富十、章三叩頭拜謝說:「老爺明若青天,恩主的,終於被昭雪了。」推官審判說:審得葛彩,性格像兇猛的鷹犬,估量財物的輕重而起吞沒的念頭;心狠得像虎狼蛇蠍,一見有利就設下害人的計謀。要求多賞船錢,試探客人囊中的虛實。不搭其他客人,將船停在僻靜的地方。夜靜更深,肆意行兇,使主僕二人死於非命,棄屍江心泯滅蹤跡。不想天理昭昭,誰能欺瞞?蕪湖賣貨,牙行知道而騙分金銀;南京轉賣,僕人認出而獲得原贓。賊人姓名難查,葛葉飄下而預示徵兆;蹤跡難獲,審官查訪而遇真兇。
葛彩、艾虎兩個兇犯,搶劫他人的財物而謀害其性命,應該梟首示眾。吳、段二犯,和買贓物,詐分金銀,都應該發配到遠方。金良是無辜之人,應該放其。
立成文案,申報到按院。梅巡按看到情實罪當,按照所擬罪名,在秋季將葛彩、艾虎斬首示眾,吳程、段克己即行發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