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如夏花似驕陽（生如夏花之絢爛）

2023-09-21 11:47:09

紫藤開後是凌霄，這是兩種讓人喜愛的藤本植物。紫藤花期貫穿春季，盛開時，掛在廊下奼紫嫣然，一片夢幻的景象。而凌霄一開就是夏天，與嬌嫩的春色不同，她那雲霞一樣的花簇顯示了成熟的風韻。無論是攀援在廊簷還是牆頭，凌霄花的姿態和寓意都是其他藤類無法相媲美的。凌霄一詞豪邁而浪漫，意在凌雲之志，所謂「少年心事當拏雲，誰念幽寒坐嗚呃」；我們也知道凌霄寶殿是中國古典神話天帝的住所，這座雲頂天宮長年盤踞在人們的心頭，作為道教和神仙體系的聖殿被神化，被景仰。所以凌霄一詞寄寓了許多超脫、向上的憧憬。

《詩經》裡有舜華、苕華，舜是木槿，苕是凌霄。《小雅·苕之華》云：「苕之華，芸其黃矣。心之憂矣，維其傷矣。苕之華，其葉青青。知我如此，不如無生。牂羊墳首，三星在罶。人可以食，鮮可以飽。」此詩仍是以物起興，一貫的寓情於景。花色撩人，映照的不是美人如玉，卻是荒年的慘象：羊瘦得除了骨頭，無肉可食，河裡只有星光，魚已絕跡，活人所剩無幾，就連人食人都吃不飽，這種駭人聽聞的情形讓人不敢想像。儘管慘絕如此，凌霄花卻依然盛開，它遵循著自然的召喚，獨自姣妍，似乎也印證了」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的事實。天道是冰冷的，無仁慈可言，可是施政的人又做了什麼呢？草木尚可開花，人卻不能獨活。詩經所見證的歷史是如此的鮮活而殘酷，它疾聲的批判也是這樣的深切而猛烈，即便今天來看仍有現實意義。

當年讀《致橡樹》時，我還沒見過凌霄，舒婷已經把凌霄花定性為攀附之徒。後來見到此花，才發現真正的美還是需要自己去發現，道聽途說或是前人的經驗很多時候是靠不住的。凌霄花是這樣的，許多事情也是這樣的。

凌霄的美在於名，也在於形，更在於色彩， 這種柔軟的藤本植物，有著盤旋向上的生命力，葉似鴻羽，花若銅鐘，仰頭看去煌煌如祥雲，明豔動人。即便花落了，她也是有重量的，不像櫻花瓣瓣零落，遍地風流，她會緩慢地收縮，完整地脫落，即便墜地也似巾幗息鼓，冷豔而鏗鏘。

有時看花開花落，都不過一瞬的光景，生命的運行就在默默裡起承轉合，看似一成不變又蘊藏著無限可能。陽明先生說：」 你未看此花時，此花與汝同歸於寂；你來看此花時，則此花顏色一時明白起來「儘管他在說心外無物，我則可理解為大自然的美在基因裡薪火相傳，觀察一朵花就是照看生命肇始至今的所有成果，當然也包括了看花人所有的生命體驗。就此而言，佛家的「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如來」也就好理解了。花的美麗和易逝對應了生命更迭的規律，也讓花從生物意義嬗變成了哲學精神。正如生如夏花是一種極致的浪漫，也是對生命意義的極致追求，這種熱烈、華美的願望應該是每個生命奮鬥的目的。

這是我對凌霄花的觀察，也是對「盛放」這種生命狀態的一點想法。多看看花，有益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