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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收藏館

2024-11-14 10:29:11

    壹
    那兩個年輕的搬運工落荒而逃,連工錢都忘記討,我相信他們永遠也不會來討了,因為我告訴他們,他們適才搬運的那個粉藍色的沙發上死過人,有個年輕的小保姆在一個星期前被男主人姦殺,就在這個沙發上。
    我就是在這一天認識聞先生的,他那天穿的毛衣,也是粉藍色。對於一個四十五歲左右的男人而言,粉藍色是個十分大膽的選擇,但這顏色真的很適合聞先生,尤其是配上他那暗銀色的眼鏡,襯得他整個人都十分儒雅。
    當時他站在門口,小心翼翼地遞過一個信封夾。他的手修長白皙,手腕上套著一串真正的藏天珠手鍊,與他的氣質極不搭調。更不搭調的是他大拇指上雕著佛像的翡翠扳指和頸上的玉觀音——很顯然,他害怕在我這裡沾染上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是韓太太介紹我來的。」他低聲說。
    「請進吧。」
    聞先生猶豫了一下,咬咬牙跟我進了屋,從那一刻起直到他離開,他一直雙手交叉,用力扭動著手中的扳指,每當房間裡有什麼細微的響動,他都會緊張地左右四顧。
    「是韓太太介紹我來的。」聞先生坐在那個粉藍色的沙發上,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
    「我知道。」我起身為他倒了一杯蘇打水。韓太太是我的老主顧,她聲音暗啞,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是噪音,她經常從我這裡買一些質地高檔的家飾送給韓先生的情婦,因為那個情婦為韓先生生了個兒子,而她自己多年來一直一無所出。
    聞先生端起杯子,卻沒有喝,他緊張兮兮地抬起頭:「是韓太太介……」
    「我知道是韓太太。」我笑著坐在他對面:「那麼韓太太一定告訴您我是做什麼生意的了,請問您想要點什麼貨?」
    韓先生放下杯子,很小心地問:「您這裡都有什麼貨?」
    我聳聳肩:「我這裡每一樣東西都人命關天,當然不包括這杯蘇打水。」
    聞先生故作輕鬆地笑了笑,重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我喜歡捉弄自己的顧客,尤其是那些第一次上門的。我這麼做當然不是為了表現那點愚蠢的幽默感,而是為了試探客人的目的。是真正的收藏者?是充滿好奇心的獵奇者?是擁有一些齷齪目的的購買者?或者是想挖到大新聞的記者?
    看到聞先生將整杯蘇打水一飲而盡,我淡淡地笑笑:「不知聞先生對這個盛蘇打水的杯子有沒有興趣?三個星期前,有個女高中生就是用它服藥自殺的。」
    聞先生一愣,隨即杯子跌落在地上,發出聒噪的脆響。他一邊笨拙地捏著玻璃碴,一邊說:「對不起,我不知道,我會賠給你的。」說罷,他從懷裡掏出一本支票簿:「多少錢?」
    「5萬。」
    聞先生很大方地寫了一張5萬的支票給我,然後就局促不安地轉動著扳指。
    「那麼聞先生對這些自殺者使用過的器具有沒有興趣呢?我這裡還有一根繩子和一枚刀片,使用者都已經成功自殺了,絕對貨真價實。」
    聞先生訕訕地咳嗽了一聲:「還……還有別的類型的嗎?」
    我盯著他的眼睛,說:「有啊,您坐的這張沙發上,曾經發生過姦殺案。」
    聞先生騰地從沙發上跳起來,隨即又自覺失態,硬著頭皮重新坐了回去:「還有嗎?」
    我故作神秘地笑著,起身從衣櫃裡拿出一件疊得整整齊齊的襯衣:「剛才見聞先生出手那麼爽快,所以我才肯將這件珍貴的藏品拿出來。」我邊說邊把襯衣平鋪在桌上:「還記得一年前外省那個殺人碎屍案吧?當時兇手就是穿著這件襯衣行兇的。您看看這胸前和袖口的血跡,哦,還有肩膀這裡的裂口,應該是兇手和被害人撕扯時留下的。為了這件襯衣我可是下了大工夫啊,要知道這種東西通常會作為警方的證物入檔的。」
    聞先生的身子向沙發裡蹭了蹭,但他馬上想起這沙發也不乾淨,於是又小心翼翼地向外挪了挪,他快速地看了那襯衣一眼,馬上將視線移開。
    我無奈地笑笑:「看來聞先生並不是真的對這種收藏感興趣,若是其他的顧客,一定會對這襯衣愛不釋手。您還是請回吧,免得在這裡待久了會做噩夢。莫說我這裡的每一件擺設,就連這房子本身也是兇宅,兩年前的滅門慘案你一定聽說過,一家八口全部被兇手殺人碎屍,那案子就發生在這房子裡。」
    聞先生見我下了逐客令,突然變得激動起來。他猛地拎起襯衣,緊緊地攥在手裡,說:「這襯衣我要了,沙發我也要了,兩件一共300萬夠不夠?」
    「夠!」
    聞先生生怕我反悔似的,飛快地開了支票,然後微微鬆了一口氣,說道:「還有更猛的嗎?」
    「有啊!」我將聞先生引領到臥室:「這張床,您可別小看它。上個星期剛剛破的那起幼女連環殺人案,兇手就是在這張床上連續殺害了四名女童,甭提多殘忍了!怎麼樣?」
    聞先生注視著那張床,繼續問:「還有嗎?」
    「當然!」我盯著他,心想這人八成受什麼刺激了,是不是我提供的每一件藏品,他都會毫不猶豫買下來?想到這裡,我繼續說道:「那就是……」
    聞先生突然擺擺手打斷了我,深深吸了一口氣,說:「我想要一把輪胎扳手。」
    「輪胎扳手?」我微微皺起眉頭,然後大驚失色道:「您不是要那把吧?!」
    聞先生點點頭,我卻把頭搖成了撥浪鼓:「這個案子還沒有破,恐怕不那麼好弄……」
    聞先生說:「所以才更具有收藏價值,如果這個案子最終成了懸案,那這輪胎扳手就更是千金難求了。你若能搞到它,價你隨便開。」
    「隨便……開?!」
    「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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