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術死師1987
2024-11-14 15:04:11
Chapter.01
紀雲蘇感覺到自己是坐著的,在這個黑暗房間裡的某張桌子邊。頭頂上是老舊吊扇發出的「咔嚓咔嚓」聲響。她聞到了一種熟悉的劣質香水的味道,以及一絲莫名的涼意。
這是姑媽家。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床上走了下來,坐到了吃飯的桌子邊。她確定自己現在就坐在表弟博文平時吃飯的那個位置上,她摸到了桌面,果然,那裡是一片油膩,姑媽沒有抹桌子的習慣。
她敲打了一下自己的頭,哎,該不是晚上習題本做多了導致夢遊了吧。這麼想著,她從桌子邊站起來,準備回去繼續睡。
突然間,她覺察到了某種異樣。這是姑媽家。深圳的某個小工廠宿舍的平房裡,窗外臨近京九鐵路線,總有夜間的列車經過。姑媽有打呼嚕的習慣,博文睡覺也是不踏實的,總喜歡翻來覆去的折騰,把床弄得「吱吱」響。可是今天,除了吊扇,卻是一點別的聲音也沒有。安靜得有些叫人毛骨悚然。
紀雲蘇強迫自己不去胡思亂想,憑藉著記憶一步步朝著床的位置挪過去。但稍後便意外的碰到了一個硬硬的東西。她嗅嗅鼻子,有種像鐵鏽似的味道。
她伸手想拉燈。可此時,地板開始微微發顫,列車打著強光,轟隆著經過。光和汽笛聲由遠及近,從左耳響徹到右耳,照得屋子的牆壁煞白。她雙目圓睜,盯著地板上的東西,汽笛聲掩蓋了自己的尖叫。
強光打在姑媽和博文殘敗不堪的屍體上。
她猛地睜開眼來,發現自己仍然是坐在桌子邊。空氣裡鐵鏽的味道依舊。老舊電扇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音,它在轉動,卻沒有一絲風。紀雲蘇艱難的咽下一口口水。她抬起手來,狠狠地咬了下去。疼得她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如果說,剛才那是夢的話,那麼現在就是真實的世界了吧。她抬起腳,正想邁步,就感覺到了地板的震蕩。強光遠遠的打了過來。
紀雲蘇不敢朝地板看,她緊緊地閉上眼,等那強光和轟隆的震蕩感過去。一直到很久以後,她感覺到了額頭上的冷汗,屋子裡又恢復了黑暗。
她小步的挪著腳,忽然——「咚」,有什麼東西被她踢了開去。骨碌碌的在地板上滾著……就像是什麼人,身體的……某個部位。內心的恐懼猶如巨石,迎頭壓頂而來,最後傳入她耳膜的,是她自己的驚叫。
Chapter.02
有做過那樣的夢嗎?
同樣的場景,同樣的情節,無論你怎麼逃避,結果都是一樣的。
——絕對是你最不想要的那個。
你有感覺那是一個噩夢,你想要醒過來。可你辦不到。
那就好像是正在逃亡中突然看見出口的門,但你打開門卻發現一切又回到原點。
你還是站在那個恐怖的最開始。
「哎,醒醒!」同桌戴麗麗輕輕晃醒正在睡覺的紀雲蘇,「我說,你昨天晚上做賊去了麼?」
紀雲蘇爬起來揉揉眼,「什麼時候了?」
「還什麼時候……」戴麗麗表情誇張的咋咋嘴,「快上第三節了,是年級輔導員的課。」
紀雲蘇一下子腦子就清醒了。「你就謝謝我吧,要不是我上課的時候幫你把書立起來,你早就被發現了……」戴麗麗在旁不停的悉數自己的「功勞」。
連著早自習一共睡了三節課,她懊惱地拍拍自己的頭,一邊從書包裡掏書出來。
她想起早餐時問了表弟博文。
——沒有,你能有什麼動靜?該不會……
博文滿臉堆肉,眼睛因為受到擠壓已經變成一條縫,平時無論笑不笑都有些眯虛的樣子,看起來尤其惹人厭惡。此時說出這種意圖不明的話,更叫紀雲蘇覺得倒胃口。
——我是一直都在睡覺了?
雖然覺得噁心,但她還是不死心地問了句。
——我們怎麼的?還能給你下藥?半夜裡拉你起來做工?死丫頭,做人不能不講良心,你自己說說我們對你怎麼樣吧,我少你一頓吃的還是怎麼……
姑媽聽見了她的話,將碗頓在桌上就開始嘮叨。紀雲蘇趕緊將頭低落下去,皺了皺眉。
無意中一眼瞄見旁邊的地板,她竟下意識地想起來。昨天晚上似乎就在那個地方……踢到了東西。
戴麗麗還在一邊喋喋不休,紀雲蘇回過神來卻猛然發現自己左前方隔了一排,坐在那兒的男生側面很陌生。
「他是新來的轉學生哦,第一節課來介紹的,當時你在睡覺,我又不好意思叫醒你。」戴麗麗注意到她的視線,主動解釋道。
「哦。」應聲之後,紀雲蘇又失去了興趣般的低頭翻書。
而同桌戴麗麗仍然堅持不懈地在右邊的位置上興奮的大講特講關於昨天晚上看的「四大天王」的精彩演出,紀雲蘇知道她根本不在乎自己有沒有在聽。
課間的教室裡並不吵,只有戴麗麗一個人的聲音。很多人表面在看書,實際上卻在聽她說話。
她要的就是這種眾人心中暫時的主角地位。渴望譁眾取寵的根本表現。
紀雲蘇打開文具盒。
即便是博文和姑媽都已經證實了自己昨晚的確在睡覺,可是……除了她早晨醒來是自己睜開眼睛看到天亮這個事實以外,她現在很困。她覺得自己好像昨天夜裡根本就沒有睡覺。
第三節上課的預備鈴已經打了,年級輔導員抱著一疊卷子進了教室,周圍立刻發出一陣不滿。
「老師上周沒有說要考試啊。」戴麗麗也符合著大家。
文具盒是雙層的,紀雲蘇打開上面這層想拿只鋼筆出來。
突然,她的手停住了。文具盒的底層不知道被什麼人塞進了一塊小紙片。
「大家不要吵,這次考試,內容我上節課都有說過,細心點就不會出錯。」老師解釋道,卻換來更大的哀叫。
她把紙片拿出來,那上面只有一句話。卻成功的在目光觸及的瞬間將她的心扔進了冰窖。
「你學會殺人了麼?」白紙上,七個黑色的鋼筆字,三個標點符號。像是劃在了某張黑暗中,被她無意踢中的「臉」上。她環顧了教室四周,猛地一陣哆嗦。
紀雲蘇後來清楚的記得,那天是1997年的6月16日,距離香港回歸還有兩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