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溯前塵
2024-11-18 01:49:11
砰砰!
一位頭髮蒼白年約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踏著蹣跚的步伐不小心撞到招牌的一角,招牌被撞得搖搖晃晃的,幸好沒有倒下。中年男子沒有理會招牌的搖晃,只是嘴裡念著: 「要是能賣我什麼都忘記的酒就好了!」中年男子似乎喝醉一般地搖晃著走進商店街。
中年男子晃著身體來到一家酒店,近乎本能地走了進去,一進門屁股都還沒沾椅就大喊著: 「來一杯啤酒。」
店內也有稀疏兩三個人在喝著酒,最多只是抬起頭瞄一下是什麼樣的新客人,然後就又各自沉醉在自己的酒杯裡。而店內看起來也沒有服務生的樣子,中年男子似乎沒有察覺,隨便挑一張桌子坐了下來。
等了一會兒,店裡除了輕快的爵士樂以外就沒有其它反應。中年男子站起身還想再叫的時候,一名服務生打扮的年輕男子,詭異地出現在中年男子的身邊。他手裡拿著一大杯的啤酒說: 「先生,你的啤酒來了,請問你還要點些什麼嗎?」
中年男子沒有理會,一個仰頭就把這杯啤酒灌完,他重重地放下酒杯意猶未盡地說: 「再來一杯。」
服務生沒有馬上接過杯子,把一張菜單放在桌上才拿走酒杯。中年男子睜著醉眼迷濛的雙眼看了一下,嘲諷地說: 「美夢酒?哈哈,不管多好的美夢,總是會醒來的,醒來後一切都還是一樣。」
「沒錯,不管多好的美夢,醒來後一切都還是一樣。」不知何時麗可出現在中年男子背後,她手上還拿著雪客杯輕輕地隨著音樂搖動著:
「小姑娘,你也懂這個道理啊,不錯、不錯!」中年男子似乎喜歡上這個少女,高聲大喊道, 「再給我多來一杯啤酒。」
中年男子剛喊完,服務生竟在同時出現,放下兩杯啤酒後就轉身消失。顯然,喝醉的中年男子沒有發現剛剛的異狀,拿起一杯啤酒遞給麗可說:「這是給你的,年輕人。」
麗可笑笑地把酒杯推回去說: 「我是這裡的調酒師,不能喝酒。不過我可以請你喝點不一樣的東西。」
麗可打開手上雪客杯的蓋子,滴幾滴裡面的液體到中年男子手上的啤酒裡面,然後做出「請喝」的手勢。中年男子有些納悶地看著手上的啤酒,不過看到麗可那真誠的笑容,也就仰頭喝下手上的啤酒。
幾乎是一口氣喝下,味道除了一般啤酒的苦澀外,還帶著一股甜香刺激著嗅覺,讓他突然覺得這酒變得非常好喝。喝著喝著,眼前的景象居然開始轉變,他居然看到眼前站著一位年輕貌美的女人,她身旁還站著一個三四歲的男童。
女人正用淺淺的微笑看著中年男子,而男童則是伸出雙手像是要男子抱抱他,中年男子忘情地伸出手想把男童抱起。突然眼前景象一轉,又恢復原本酒店的景象,而伸出去的手則抱著不知何時喝光的酒杯。
「怎麼樣,這杯酒不錯吧?」麗可微笑地看著中年男子,想知道他有什麼反應。
中年男子看著手上的酒杯,嘆口氣說: 「很不錯的酒!不過滿足不了我的。」
「那這種酒一定能滿足得了你。」麗可指著單子上的一行說。
喝了剛剛的啤酒,中年男子似乎酒醒了不少,他拿起單子仔細一看,上面寫著:回溯前塵——十年壽命。
「回溯前塵!?看起來很不錯的樣子,十年壽命?反正繼續活下去對我也沒什麼意思,就買一杯看看,看看這次的酒能不能滿足我。」中年男子看起來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講給麗可聽般念著。
麗可沒有說什麼,只是彈響手指,馬上就出現另一個年輕男子服務生。他推出一整車調酒工具和各種酒。
麗可稍微檢查一下有沒有遺漏後說: 「先生,請問你確定要買回溯前塵嗎?」
中年男子深深地吸一口氣,緩緩地吐出後說:「好的,我要買。」
麗可點點頭後,熟練地從推車上取出幾瓶她需要的酒,接著就像表演特技般一瓶瓶丟在空中旋轉。
這時不知是巧合還是麗可刻意配合,跟隨著店裡的音樂接下一瓶酒。順著薩克斯的長音吹奏滑向雪客杯在裡面倒幾滴,在音樂一個轉奏下就把酒瓶丟回推車上,再繼續接下一瓶。
那個服務生也沒有閒著,忙著取出一些像是鹽巴、砂糖、冰塊之類的東西,打開蓋子等著。麗可像是排練很多次般,頭也沒轉就隨手抓起一小撮,有如抓起音符般丟進雪客杯裡頭。還在音樂轉變的同時用力敲下放在冰桶裡的湯匙,讓裡面幾塊冰塊從裡頭跳出,直飛入雪客杯裡頭。
當冰塊在雪客杯裡發出清脆的聲響做伴奏的同時,麗可也在瞬間蓋上蓋子,開始搖晃杯子裡頭的飲料。麗可時而上下激烈地搖動發出有如砂鈴般的節奏,時而讓雪客杯在空中高速翻轉配上薩克斯的音調變化,接著又有如特技表演般讓雪客杯在身上纏繞滾動,卻都不曾落到地面。
最後看起來是夠了,麗可打開蓋子任由杯子裡頭淡桔色的液體傾瀉而出,一旁的服務生早就準備好酒杯,及時上前接應。時間抓得好到連一滴液體都沒漏掉,音樂也剛好進入尾奏和緩地跟著液體流入杯中。
淡桔色的液體,隨著注入酒杯的增加,顏色逐漸加深,最後就像秋天楓紅般的深桔紅。而飲料裡頭還有一些不明物不斷沉至杯底消失,就有如落葉般不斷地飄落。
麗可把酒杯接過來,推給中年男子並且擺出「請喝」的手勢,男子看著桔紅的液體在杯中輕輕地蕩著。最後下定決心般地伸手握住酒杯,一個仰頭就把整杯酒灌入喉頭。
雖然酒是快速地滑過舌頭,不過舌頭卻在這嚼間嘗到甜酸的滋味,而入喉的酒也在酒杯清空的同時,往頭頂衝上一股勁。眼睛馬上被這股勁衝得眼前發白,眼淚幾乎就要奪眶而出。中年男子有些承受不住地閉上眼睛,並且揉揉發酸的鼻子,然後張開了雙眼。
「咦?我不是在酒店嗎,怎麼突然躺到房間的床上,難道我喝醉了所以被抬到旅館了嗎?可是這個房間怎麼那麼熟悉,好像是十年前居住過的房間。」中年男子奇怪地四處查看,事情怪異得讓他連沒有發生宿醉該有的頭疼都沒注意到。
這時男子注意到他身邊有個用棉被蓋著的突起的東西。他好奇地去碰碰那突起的一團,這時那一團忽然震動一下,嚇得男子迅速收回手。隨後看到那團東西一動也不動的,男子更加放膽地去碰了碰,這回那團東西不只是動了起來,還出聲說:「怎麼了嗎?」
這聲音怎麼那麼熟悉,這不是他那朝思暮想,做夢也夢到的聲音?男子趕緊起身查看,那團東西也慵懶地轉過來面對男子,露出那張只有夢中才能見到臉龐,而那臉龐正顯示著有點惱怒的表情說:「這麼早叫我起來做什麼啊?」
男子激動地抱緊夢中女子,深怕一個不小心她又從指縫間溜走,而女子則納悶地說: 「怎麼了俊德,怎麼好像幾十年沒看到我的樣子?」
俊德抱得更緊說: 「我剛剛做了一個好長的噩夢。夢到蓮樺你去世了.然後我就無心工作,整天借酒澆愁……最後……」
蓮樺輕輕地拍著俊德的背說: 「那只是噩夢而已。我沒有事情,放心好了,我不會就這樣隨便離開你們的。」
俊德這才鬆開手,看著眼前最真實的存在,摸著手中最實質的觸感,確定這不是夢,是真真實實的存在。那之前所夢到的事情是怎麼回事呢?大概是最近工作太累了吧。
所以他才會聽從妻子的意見,跟公司請個年假,然後全家人去旅遊散心。昨天晚上已經都準備好,今天就要出發去南邊一個森林遊樂場。看著堆在房間一角的行李,勸慰自己只是一場夢而已,不要那麼多心。
起床梳洗一番,妻子去叫醒兒子起床,自己則是去泡壺咖啡,順便裝上一壺。免得路上開車的時候精神不足,然後撞出山崖墜毀。咦?我怎麼知道是撞出山崖墜毀,該不會是剛剛那場夢的影響,算了,凡是小心一點比較好。
在妻子的催促下,兒子也著裝完畢,興高採烈地準備出門,妻子也一一檢查家裡的安全,確定沒問題後準備出門。即將要關上門的時候,俊德突然說: 「兒子的寶貝熊帶了嗎?」
蓮樺這才驚覺到忘了帶兒子的寶貝熊娃娃。兒子最喜歡那個娃娃,如果晚上不抱著那個東西睡覺就會整晚吵,所以只要是出門都會帶上寶貝熊娃娃。妻子趕緊回家裡找出娃娃,然後確定一切都沒問題就安心地關上門。
開車的時候,蓮樺看著兒子抱著熊娃娃滿足地在後座看風景,然後微笑地問著正在開車的俊德說: 「奇怪,你平常是不會記得這些小事情的,你怎麼會突然想到要帶兒子的寶貝熊?」
俊德熟練地握著方向盤說: 「不知道。也許是臨時突然想到吧,這叫做靈機一動,對吧?」
蓮樺笑笑地轉過頭去聆聽著車上音響播放的抒情歌曲,她認為丈夫實在是太累了,所以從早上開始就怪怪的。這次旅遊一定要讓他好好休息,也許可以嘗嘗許久沒有過的激情。
公路上,來往的車輛高速地飛馳著。不知道為什麼,今天自己好像特別小心的樣子,不但保持著行車的安全距離,而且沒有超車,這是過去自己不曾做過的。
連妻子也覺得他很奇怪,不過想到以前那種心驚膽跳的樣子,以為丈夫已經知道安全的重要,也就特別地遵守交通規則,所以也就沒有追究自己為什麼會變了那麼多。
俊德總是認為不久以後會有事情發生,到底會發生什麼事情,卻怎麼樣也說不清楚。夢中自己好像是在走山路的時候發生事情的,也許夢裡只是警告自己,如果自己再這麼亂來,那現實真的會出事。
這麼想了以後,俊德也覺得還是安全地開車比較奸。也就不在意自己異常的態度。很快地來到目的地的山腳,看著往上延伸的斜坡,俊德不自覺地打了個冷顫,這條路出乎意料的眼熟,明明他是第一次來這裡啊。
看著斜坡上的公車站牌、路邊小販、民居,俊德幾乎可以預測出下一個轉彎會出現什麼,難道那個真的是預知夢。不對,一切的感覺都那麼真實清楚,不可能是預知夢,而且他還記得最後喝的那杯酒。
那杯酒的名字好像是叫做回溯前塵,難道那杯酒真的讓他回到過去?這麼奇異的事情怎麼能讓他相信?還不如預知夢更讓他信服。但是熟悉的記憶讓他不得不去承認這一切事情,到底是回到過去還是預知夢。
想到當時他想喝那杯酒的原因,原本以為那杯酒可以讓他再次經歷過去最歡樂的時光,就算只是幻影也甘願。只是沒想到居然是讓他回到讓他感到最痛苦的過去,如果真的是回到過去,那麼他真的付出十年壽命買那個酒了。
付出那麼長壽命買回的只是人生最痛苦的回憶,那有什麼意義。等等,今天早上怎麼會多準備一壺咖啡,而且還記得要帶兒子的寶貝熊娃娃,開車也一反常態,這次特別地遵守交通規則。
記憶中,原本的過去並沒有這些事情啊,難道說他正在改變過去的事情,只要他去注意,過去發生過的事情就可以被他改變。這時候車子經過一處彎道,剛好一輛紅色車子從上頭疾馳而過,也許是彎道過窄,使車子稍稍擦撞護欄。
不過幸好那車子的主人駕駛技術好,所以很快地就經過那個彎道繼續朝山下駛去。那車子是沒什麼事情,但是這個景象卻讓俊德驚呆了,這個彎道就是當時他出事的地點,那麼深刻痛苦的回憶,是不可能忘掉的。
蓮樺看著丈夫看到人家疾馳而過的車子,不但沒有大罵還冷汗直流,擔心地問: 「怎麼了,累了嗎?」
俊德搖搖頭表示沒事,他怎麼能把剛剛想到的事情講出來呢,這樣不就會嚇壞妻子。這一切自己知道就好,現在只有自己能保護妻兒,關鍵的時候自己就要盡全力保護最心愛的家人。
懷著滿腹想法的俊德,終於把車子開到目的地,反正來都來了,而且事情發生的時間是在後天。那這段時間就盡情地遊玩休息,讓他能有更多的精神應付這場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