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變
2024-02-26 11:28:15
漆黑的夜空中,一道道火舌般的閃電不停閃爍著,天地間忽明忽暗,仿佛正義與邪惡的力量正在進行著顛峰般的對決,隨著破山斷竹般的雷聲傳來,黑夜哭了,仿佛在控訴著人間的冤孽,淚水緩緩而下,淺明的車子拼命地撕破雨幕,沿著彎彎曲曲的山道狂奔,像夜間一隻正在逃竄的小甲殼蟲一樣,他伸出一隻蒼白的手來擦了擦額頭的冷汗,硬生生地吞下了一口唾液,顫抖著呼吸著,心中一片涼冰冰的茫然,他討厭這樣的雨夜,就像討厭一隻可惡的蟑螂一樣,恨不得一掌將整個雨夜擊的粉碎,尤其還是在這樣人煙稀少荒涼無比的山上,更加增添了他的惶恐和不安,他心裡完全明白,他是熟悉這裡的,因為就在同樣的一個雨夜,他鬼使神差地做了那件讓他心有餘悸的事情,然後,他就把那個叫小蝶的女人埋到了這座山上的一堆亂石崗的下面,埋的很深,仿佛害怕她能爬出來似的,從那以後,他就心安理得地跟胸大臀滿的姚紅呆在了一起。一想到姚紅那性感的身軀,淺明的心裡就忍不住一陣悸動,但這種短暫的悸動很快就被車窗外黑夜帶來的恐懼所吞噬掉,連一點殘渣都不剩。
淺明的雙手緊緊握著方向盤,額頭的青筋都凸了出來,雙眼迷離地望著車子前面幽暗的路,好像在尋找著什麼,但卻又真很害怕心裡所想的東西真的出來了。如果那樣的話,他會瘋掉的!至少精神不會正常!
就在淺明因恐懼而稍微分神的這一剎那間,突然,一團白色的影子從他的車前緩緩地飄了過去,淺明大吃了一驚,車子「嘎——!」地一聲停了下來,他驚恐地瞪大了雙眼,怔在了那裡。
那是什麼東西,淺明自欺欺人地在心裡問道,實際上,他完全能夠看得出來,剛才在車前緩緩飄過的是一個白衣服女人。
難道是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
淺明忍不住用雙手揉了揉疲憊的雙眼,心尖卻在微微的顫抖著。
車窗外依舊是一片死寂的黑暗、空曠、荒涼,沒有一丁點兒的生氣。
淺明慢慢地吐了口氣,就像一條在水中壓抑太久的金魚吐著氣泡一樣,他抖動了一下身子,伸出手來,重新啟動了車子。
但車子掙扎著叫了半天,也沒有前進一步,淺明十分沮喪地用手捶著方向盤,他心裡異常的清楚,車子是陷進雨水坑裡了。
淺明無奈地解開了勒得緊緊的安全帶,依然心有餘悸地向車窗外望了望,十分猶豫地打開了車門,走了下去。
冰涼的雨滴疏疏地打進了淺明的脖領裡,讓他忍不住打了幾個寒噤,遠處的閃電和驚雷聲依舊驚天泣地地傳來,強烈衝擊著淺明脆弱的耳膜。
他側目望去,果然是車子的後輪胎陷進了一個小水坑裡,拔不出來,水坑因為車輪子剛才的高速轉動,已經被磨壓的很深了。
但這並不能難住有著豐富駕駛經驗的淺明。
他向四處望了望,只見滿地都是被雨水打亂的野草和一部分稀泥,倒是沒有一塊石頭,這不禁讓他的眉頭皺了皺,他心裡異常的清楚,想要車子走出那個打滑的小水坑,就必須找一塊差不多的石頭。
淺明向遠處走了走,東張西望著,只希望儘快找到一塊石頭,離開這個鬼地方。
可惜事實往往事與願違,他走出了十多米遠的距離竟然還沒有發現一塊合適的石頭,車燈前昏黃的光變的越來越淡了,淺明瘦弱的身軀在風雨中瑟瑟地顫抖著,他伸出一隻手來狠狠地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模糊的視覺讓他越來越覺得壓抑,他噴了一口濺到嘴中的雨水,轉身深一腳淺一腳地向車子走了過去,看來他真得要在這荒山野嶺的雨夜中過夜了,一想到這個,淺明覺得渾身不舒服,腦子裡像進了蟲子似的。
突然間,淺明的身子向前傾了一下,差點摔倒在地上,他低頭一看,發現了一塊粘滿泥巴的石塊,這石塊不大不小,正合淺明的心意。
這下可把淺明高興壞了,差點沒樂出聲來,他慌忙伸出因激動而顯得略微顫抖的手來。就在他的手指尖剛要觸到那塊石頭的一剎那間,忽然覺得一陣陰森森的冷風迎面吹來,寒意逼人,他怔了一下,忍不住抬頭望去,一團白色的影子突然消失在黑暗中,像電影中經常出現的幽靈一樣。
淺明心驚肉跳,頭皮發麻,慌忙哆哆嗦嗦地搬起石塊就往回跑去,他的腳步散亂,身子東倒西歪,像中了魔,好一會兒才衝到了車子的跟前,將石塊慌亂地搬到了後輪胎的前面,也不管卡沒卡到位,就急三火四地衝到了車子上,「砰」地一聲關上了車門。
「是我眼花了,一定是我的眼睛花了!」淺明自欺欺人地安慰著自己,但他心裡卻異常的清楚,那個雨夜,把小蝶砸死的時候,她穿得正是一件白色睡衣,即便是把她深埋,在亂石崗下面的時候,她的那件輕飄飄,猶如蟬翼一般的衣服也是合著雨水和鮮血緊緊地貼在她的身體上。
難道那夜沒把她砸死,她又活過來了?淺明控制不住有點扭曲的心理世界,忍不住胡思亂想著,但只在一小會兒後,他就露出了淺淺的笑,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小蝶的頭幾乎已經被他砸爛了,而且那個亂石坑又挖的那麼深,她是不可能活過來的,即使真得活過來,也不可能拔開厚厚的泥土和石塊爬上來的。
淺明的笑,越來越走形,好像一根剛從油鍋裡撈上來的油炸麻花。他重新啟動了車子,掛檔,在衝了幾回後,車子終於像一頭遲頓的牛一樣,緩緩地開了出去。
淺明如釋重負,吐了一口氣,雙手緊緊地握住方向盤,好像抓著一根救命的稻草一樣,臉上依然爬滿扭曲的笑意。
車子竟然在山路上開得出奇的平穩,這不禁讓淺明感到了一絲意外的驚喜,忍不住哼起了小曲,他知道以這個速度,用不上半個小時就可以到家了。
他「嘿嘿」地乾笑了兩聲,說不定姚紅已經洗完了澡,裸著身子放蕩地躺在床上等著他呢!女人呀,就是給男人玩的,玩夠了就甩掉,甩不掉的就把她神不知鬼不覺地殺掉,誰又會去在意牆頭上的一束野花呢?
淺明得意地笑著,突然,他的雙眼驚愕地瞪大了,心臟仿佛在突然間停止了跳動。
掛在車前的後視鏡裡分明有一張女人綠森森的臉。
「小蝶!」淺明尖叫了一聲,車子「嘎——」地一聲又停了下來。
淺明極度驚愕地望向後視鏡裡,空空如也!
他揉了揉眼睛,緩緩地轉過了頭。
後面只是黑乎乎的,倒是沒有小蝶那張慘綠的臉。
他鬆了口氣,慢慢地回過了頭,突然整個人都僵住了,像一尊毫無表情的雕像。
小蝶就坐在他旁邊的座位上,滿頭的鮮血順著因雨水而貼緊身體的睡衣緩緩地流了下來。
她慢慢地轉過綠森森粘滿鮮血的臉,陰沉沉地說道:「阿明,帶我回家,我自己在山上好孤單啊……!」
「啊——!」淺明發出聲嘶力竭的慘叫,推開車門,瘋了一般衝了出去,在荒山野嶺狂奔起來,天邊的閃電和著暴雨嘶吼著,仿佛在為冤魂向惡人討命。
淺明狼狽地跑著,像一條喪家犬,荒不擇路,也不知跑出了多遠,他終於像得了哮喘病似地呼呼喘著氣,停了下來。
狂亂的雨水把他的整個身體都打溼了,他像落湯雞一樣瑟瑟地顫抖著,戰戰兢兢地深一腳淺一腳往前走。
一道閃電劃破帶雨的夜空,天地間一片明亮。
淺明突然又慘叫一聲,他看見呈現在他面前的正是埋藏小蝶的亂石崗。
那些石塊已經零亂不堪,顯然是已經被動過了。
她又活了,還是變成了鬼?她難道爬了出來。
淺明愕然地站在那裡,突然看見小蝶那張綠森森的臉孔,伴著嘶啞的聲音縈繞在耳邊。
「阿明,這山好荒涼啊,帶我走!」
淺明用雙手死死地抓著自己的頭部,渾身顫抖,
「你放過我吧,小蝶,都是那個騷貨讓我幹的,我不想殺你的,都是那個騷貨讓我做的啊……」
他一邊說著一邊慢慢地蹲了下去,伸手從背後撿起了一塊大石頭,突然,瘋了一樣向小蝶撲了過去。
「媽的!我管你是人是鬼,我砸死你,我砸死你,我砸死你……!」
他狂呼亂叫著,拎著塊大石頭衝到了亂石崗旁,但小蝶的身影已完全消失在黑暗中。
淺明丟掉石頭,瘋狂地跑了回去……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找到路的,在迷迷糊糊的狀態下,他已經站在了家門口,就好像做夢一樣,夢裡夢外,他已經找不到自己了。
門開了,姚紅那玲瓏的玉體一絲不掛地展現在淺明的面前,極具淫蕩誘惑之色。
淺明的大腦一片空白,他關上門,不容分說地將姚紅按倒在地上,然後迫不及待地脫掉溼溼的衣服,將姚紅抱到了床上,狠狠地壓了上去,就好像在尋找著生命裡最後的快樂,他瘋狂地喘著粗氣。
姚紅的玉體一片緋紅,她不停地呻吟著……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淺明就從昏睡的狀態中醒了過來,他看了看表,已經過了午夜,窗外的雨已經停了,只剩下了沉沉的冷風。
他側目望去,姚紅丰韻的玉體依然側臥在他的身旁,如凝脂一般,讓他忍不住又產生了一陣衝動,但心裡卻依然在罵著:「女人都是賤貨……」
他緩緩地爬了起來,走出了臥室,進了洗手間,擰開了水龍頭,往臉上不停地潑著冷水,這讓他混沌的大腦在一時間清醒了許多。
他喘了口粗氣,抬頭望向鏡中的自己,一臉的蒼白,像被人抽乾了血的死屍。
突然,他看到鏡子中一個東西正在翩翩起舞,緩緩地從他的身後飛了上來。
那是一隻美麗的蝴蝶,一隻快樂的蝴蝶,仿佛正在歡快雀躍地跳動著人間最美麗的舞蹈,優雅的舞姿在一時間讓淺明忽然感到了一陣誘惑。
淺明的表情漸漸地變得激動起來,有一團火在他的眼睛中慢慢地燒了起來,他彎下腰顫抖著提起了拖鞋……
「拍死你,拍死你,我拍死你……」
淺明舉著拖鞋追著那隻狂舞的蝴蝶,拍來拍去的,就像一匹瘋狼正在追逐一隻小白兔。
終於,他把蝴蝶堵在洗手間的角落裡,他邪惡地笑著,一下子將蝴蝶拍得粉碎,蝴蝶掙扎了幾下,就再也不動了。
淺明猙獰地笑著。
「你回來?你還敢回來,我拍死你!」
他恨恨地罵著,轉過身來,卻怔住了,只見又有另外三四隻蝴蝶在洗手間裡飛來飛去,歡快地舞動著。
淺明猛地衝了上去,狂亂地叫著,拍打著,但蝴蝶卻越來越多,從幾隻變成幾十隻,又從幾十隻變成了幾百隻,最後變成了一群一群的,洗手間、走廊、客廳、廚房全都是舞動的蝴蝶……
淺明舉著拖鞋,神情扭曲地尖叫著,追著每一隻蝴蝶拍打著,突然他碰到了凌空的什麼東西。
抬頭望去,淺明「啊……!」地一聲坐在了地上。
只見姚紅被一根繩子死死地吊在走廊上,雙眼翻白,面部扭曲,舌頭搭拉著,好像已經死了很長時間了,她平時喜歡穿的那件紅衣像一張活了的人皮一樣披在她的身上,隨著陰風蕩來蕩去的。
淺明側目望向臥室,在她的床上竟然還躺著一個裸體女人。
她是誰呢?淺明驚愕地張大了嘴,床上的裸體女人蠕動著身軀,像一隻大蟲一樣緩緩地轉過了身子。
小蝶那一張粘滿鮮血的臉孔再次呈現在淺明的面前。
「阿明,我們一起到那個亂石坑好嗎?」
小蝶的聲音悽悽慘慘,像一陣陰風一樣吹來。
淺明用雙手狠命地抓撓著自己的臉,神經錯亂地叫著衝出了房子,消失在黑漆漆的夜裡。
床上的裸體女人慢慢地爬了起來,用一隻手緩慢地擦拭著額頭的鮮血,露出了兩聲冷笑。
「臭男人,小蝶的陰魂一定會告訴你的,其實她還有一個孿生的姐妹!」
警車趕到荒山的時候,已經是黃昏了,那裡已經圍了很多人。淺明已經死了,就死在亂石崗的坑旁,有人說是他殺,也有人說他是神經錯亂自殺,還有人說他玩女人玩的太多了,遭了天譴,被冤魂嚇死的,人群裡只有一個女人露出了一臉微微地笑意,轉過身慢慢地消失在人群中,像一隻蝴蝶一樣緩緩地飛走了……